周六上午上半节课,下午就开始正常休息了。
离家近的同学可以趁这一天半的时间回家一趟,离家远的就只能选择蹲在学校里了。
女生三五成群的邀去河边洗衣裳洗头,男同学则是更喜欢出校门去城里转悠。
长达腰际的大辫子洗一回就跟打了一仗似的,习惯了留短发的李红旗想着改天就给它剪了,每天伺候它麻烦。
坐在河边的石头上等头发自然风干,杨灵儿,楚笑阳都在,燕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总能凑到她们这边来。
“李红旗,你弟找你——”
几十米开外的地方,有个女学生冲这边喊。
是那次李红旗因为馍馍发酸找人帮忙的女同学,俩人早成了朋友。
“学姐,我听到啦,谢谢你,”她捂着嘴巴道谢,高兴的很,边绑头发边跑。
“裤腿还没放下来呢,”杨灵儿大声提醒。
河沟在学校外面,李红旗找过来的时候就见李安蹲在地上,身边还搁着个包袱。
“啊——”
她叫了声,一下扑到李安背上,拧他耳朵,咯咯笑。
“哎呀。”
李安差点 没稳住,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自家那个爱欺负他的姐姐,一用力站起来扒着她的腿转圈儿。
“哈哈哈哈哈,”李红旗圈着弟弟的脖子乐。
“不行了,”李安败下阵,揣着气把她放下来,笑的跟个傻子似的。
一周没见,李红旗还挺想他,用肩膀撞撞弟弟:“怎么就你自己过来?”
李安:“今年雨水少,村里在组织浇地大哥走不开,爸妈也整天在地里忙,也就我,有点空。”
“怎么了?”李红旗感觉到弟弟有心事。
李安拧了一下嘴巴,边走边说:“前几天李梦回家闹了一场。”
提起来就只剩恼怒,亲人之间到这个份上也是够了。
“怎么了?”李红旗皱了眉。
“其实也不算闹了一场……”
只是李梦在婆家受了气,处处受排挤,受不了就跑回娘家诉苦,看女儿日子过得这么艰难,李家父母就摒弃前嫌重新接纳她了。
嫉恶如仇如李安,心里不服气,说出来还挨骂。
“我知道爸妈心里是怎么想的,”李红旗不怎么意外,拍了拍弟弟的肩算是安慰,与他并排走着劝慰他:“李梦已经嫁人了,咱们是眼不见心不烦,不必计较那么多。你是怎么过来的?给我带了啥?”
“妈烙了几个韭菜鸡蛋饼。”
除了饼子之外还有小半口袋的炒面。
白面炒熟了之后用热水一冲就可以充当饭食。
李家虽然有了点钱,但依旧还是节省,只是在吃上面改善了不少。
没有告诉弟弟这几天在学校发生的事,李红旗提着东西带李安在学校里逛,问他:“村里最近都有什么事儿?”
“我都忘了跟你说,”李安带着一脸的坏笑,把村子最近的事说给她听。
不是安南村的事,而是别村的,事关捞鱼卖鱼的事。
安南村的村支书,并没有把捞鱼的事儿真的向县里打报告,他只是那么一说。
但不知怎么的,就在三天前,同一个公社的另一个村,被人举报走资本道路。县里派人下来查,拔出萝卜带出泥,十来个村子都搅和进去,事关上千号人,这事就严重了,上面立马就下达指令,禁止捞鱼贩鱼。
总不能把所有的人都抓起来批斗,上面更怕这样的事闹大,只闷头抓了几个典型,撤了几个官儿,又开了公社大会,明令禁止村里组织贩鱼的行为。
最要命的是公社里的几个人,包括安南村的村支书,被喊到县里开会,好几天没回来,现在整个公社都人心惶惶,说他们被拘了,还说直接就把人敲了。
三天了,这事是一笔糊涂账,人也没消息。
李红旗若有所思的摩搓着下巴,担心村支书那边会不会出事。
卖鱼这事儿这么快就被揭发,又这么快结束,全是必然会发生的。这事闹的太大。
事关几千号人的集体活动,闹大了见了报,是被当做反面教材的料儿,给整个县留下黑点,可管事的更倒霉,这是上面人工作做得不彻底,革命精神不足才导致的。
及时制止,消灭影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聪明人的选择。
虽然没被波及到,但村支书那边……
李红旗觉得自己得反思,她虽然是从这个时代走出去的,但是对这个时代的了解还远远不够,做事情太激进,幸亏及时收手,也不知道有没有留下把柄。
这就是个教训。
“走,我带你出去转转,”她也正好要去城里走走,在学校里除了撕逼比较有意思外她要闷死了,还有支书那边,得想法办法打听一下消息。
叮铃铃。
还没走出校门,俩人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
陈子昂骑着车子停在路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子昂哥,”李安兴奋的喊了声,看见刘小旺也喊哥。
“是你小子啊,”刘小旺从自行车后座跳下来,问他们干嘛去。
李安:“我跟我姐去城里转转,你们呢,回家呀?”
刘小旺:“话剧社那边放《白毛女》,我们正要去看呢,你们去不去?”
李安的眼睛顿时亮了:“去去,带上我们呗。要不要票呀?”
“当然要,”刘小旺亲热的扒着李安的肩,得意的挑眉:“不过我是工人子女,不用票,你要是想去看的话我带着你。”
这么好的事……李安的眼珠子转来转去,悄声儿跟刘小旺嘀咕:“能不能另外给我弄两张票?我,我给钱。”
“去,”刘小旺不喜他了,压根不差那几毛钱,这场电影是厂子里为了员工放的,票不好弄。
“我给你弄,走吧,”陈子昂脚下一滑就骑动自行车走在前面,无甚表情的冷峻模样就跟那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李安大声道谢。
“你多要两张票干什么?”李红旗用格外鸡贼的目光看他。
“就是,我有两个朋友,也进城了,”李安遮遮掩掩的。
“谁呀?”
“哎呀,你知道的。”
她知道啥?
呆呆的看着他别扭。
李红旗恍然了,扒着他脖子质问:“是不是供销社的那个小美女?”
“哎呀,”李安可疑的脸红了,扭扭妮妮的笑,“人家叫方溪溪。”
“嘻嘻?”李红旗做鬼脸,“我还哈哈呢。”
“是溪水的溪溪。”
受了个白眼儿,李红旗酸了。
弟弟开始维护别人了呢。
“哎,我弟弟长大了,”感慨着,发现弟弟已经比她高了一点。
好想摸摸他的狗头啊。李红旗酸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