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公社的石桥，天才蒙蒙亮就有人蹲在桥头守着了。

“这些都是小意思，叔你就在家等着，东西买完了我把筐在给你送回去，”李安学着大哥李平的模样，让自己看起来很有能耐。

“那感情好，我就交给你了小伙子，”操着老烟枪嗓门的男人表示出认同。

鼓噪的李安一把就举起装满背篓的老南瓜放到大车上，气都不喘的挥手作别。

“叔你回去吧，回吧。”

“哎哎，” 男人点着头也朝他挥手。

站在一旁的方溪溪压着声儿不好意思的嘟囔：“我爸也真是的，我都说不要麻烦你们了。”

李红旗轻笑：“那臭小子干的高兴着呢，你不用不好意思。”

周末过完了，她原本天亮了在回学校也不碍事，但宋翠莲老想做和事佬，李红旗就不想多呆了，干脆跟着李安早早起来收私货，顺道回城里。

至于方溪溪嘛，他老爹偷着在背人的地方种了南瓜，东一点，西一点的，结了不少，卖出去能换俩钱，李安这臭小子就自告奋勇，带着南瓜去黑s卖，变着法儿的讨好人家。

李红旗给力的提议：“反正你都抹黑起来了，不如跟我们去黑s转转。”

“这……”从来都没去过呀，方溪溪犹豫。

“叔，让溪溪跟我们去黑s走走，以后你们想卖点啥也知道门路不是，”李红旗嬉笑着热情十足，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都是一个公社的，本来也不陌生，方溪溪的爹略一犹豫就挥手让闺女去了。

李安高兴的一路上就跟话痨似的，巴巴个不停。

黑s还是那个黑s，一到点就人头攒动，什么人都有，风声要是紧了时不时就有突击检查的，李安还有大伯李志文他们有地方躲，从来没在阴沟里翻过车，几乎每天都是一到市场上就有熟人在等着了。

鱼类2毛5。

黄鳝3毛。

这个价格就没变过。

熟练如李安，在加上帮忙的大伯小儿子康康，俩人就能管一个摊儿。

第一次来黑s的方溪溪转一圈开开眼界，跑过去主动帮忙，本就是供销社上班的人，一点不带怵的，是个好帮手。

没用俩小时，带来的新鲜活鱼活虾就卖完了，倒是南瓜，问的人少，买的就更少了。

你说为啥？

真当现在的人傻老实啊，上面是规定只能在各家自留地的耕种，但家里但凡有个小角落都能种点南瓜豆角之类的，就指望那点干活的工分，大家伙只能活得更艰苦。

常见货卖不出去也不奇怪。

许久没来过黑s的李红旗发现这里竟然有卖猪肉的。

猪肉啊。

这可是管控物资，肉市场受国家管控，一根猪毛出现在私人手里都是破坏革命，车篮子里载三只鸡都能定罪……不得不说，有些人的胆子大的令人惊讶。

同时，这是不是也代表着时/政有所松动？

这个发现让李红旗激动起来，她知道，有些地方在革命最激烈的时候也在偷偷干加工厂，在这个连万元户都不曾出现的时间段，那些‘胆大妄为’违纪违法的村庄就已经年入几十万，甚至在以后的几十年里也在这个时代独领风骚。

这似乎在告诉后人，只要胆子大，遍地摸黄金！！！

捞鱼贩鱼，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李红旗就带着人挣了上万元，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激动与新时代的到来，更做好了参与其中的准备。

……

……

周一开学，县里的宣传部和文化局举办的全县公社巡演就开始了。

陈子昂，郝家旗他们的那处小戏只是其中之一，参演的同学还有很多，学校的氛围陷入到一个充满粉色气体泡泡的氛围中，大家口中议论的都是这些。

第一个巡演的公社是大王寨，上千上万的老百姓挤再公社里看演出，陈子昂他们很快就成了人人传诵的有为青年。

这都是李红旗听说的，她有另外的好消息，村支书他们被放了。

果如李红旗一开始猜测的那样，把村支书他们关起来只是小惩，不敢把事闹大。

就这样，也足够把那些人的胆子吓破。

村支书一回到村就向上面打报告要卸任。

李红旗及时赶回去才把他拦住了。

与其换一个死脑筋的支书，不如就还让老支书继续干，最起码同甘共苦过，村里人也一直认为这样最好。

心里受了不少压迫的村支书勉强才没有卸任，一回到家就病了，不用他说什么，村里那些抱有侥幸的人也不敢在捞鱼了。

这个不大不小的波浪总算安然度过，李红旗在把心思放回学校的时候季节已经迈入七月份，郝家旗他们的巡演也完成大半。

从热烈的讨论声中就知道这次的巡演有多成功。

吃饭的点，忙坏了，好几天不见的郝家旗穿过打饭的人群找到李红旗。

小半个月的历练，让这个年轻人身上多了一抹外放的朝气和自信。

李红旗看见他就调侃不认识了。

“你要是去看了演出，肯定会更不认识我，”郝家旗有点小骄傲的开玩笑。演出有配套的演出服，他私心里觉得自己演的很不错。

李红旗都不忍心戳破他，惋惜着：“有事耽搁了，你们演了那么多次我都没机会看。”

郝家旗神秘一笑。

“市里刚传来消息，要我们去演一次，”他挺着胸脯说。

那可是市里，父辈们都没有去过的地方，他就要一个人去那么大的地方了，还是以一个贫农子弟的身份跟那些出众的干部子弟一起演出，这些日子是他有限的人生中最激动的时光，得知还要去市里演出郝家旗都有了梦幻的感觉。第一时间，就忍不住找人分享。

然后不期然的，在李红旗脸上看到惊讶，和激动。

“你是咱们公社的骄傲，”李红旗连连拍了郝家旗的肩，非要拉着他晚上跟几个朋友聚一下。

囊中羞涩，郝家旗怎么好意思。

“晚上七点，河边见，你不来不行，”李红旗撂下话就去通知其他人。

班级里，陈子昂单手拄着侧脸，看着李红旗在班级里邀请同学们聚会。

她一呼百应，就跟要去巡演的是她似的。

“你也来，河边，七点，”李红旗笑意不减的走过来。

“有事，”陈子昂吐出俩字打发。

“七点开始，什么时候结束就不一定了，你有空了就过来呗，”她可没那么好打发，眉飞色舞的。

陈子昂把书包甩在背上，高高的个子立马显现出压迫。

需要后退一步，李红旗才不至于仰着头看他。

“演出你不是也没去看吗，”他挑挑眉走了。

有事耽搁了肯定去不了啊。

“不想去就说不想去，至于吗，”对他的不客气，李红旗翻白眼儿，又在心里骂他小气。

“没空就是没空，我要回家一趟。”

路过窗户的陈子昂甩回来一句，暗示她才小气。

“切。”

切的很大声。

引得同样路过的刘小旺评论说：“你俩怎么跟小孩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