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头晕脑胀的李红旗撑着胳膊拖着下半身坐起来。
她一张红彤彤的脸茫然四顾。
只见有着温热空气的狭窄小屋内,桌子,椅子,衣柜,都是两个。
目光撞上靠墙边放置的一张床铺,李红旗的心猛地一颤。
这屋子里的格局怎么像是老家的房间?
老家的房子早就拆掉了啊。
‘回光返照’。
这个词闪电般劈进李红旗脑海中。
她清楚的记得自己之前出了车祸,当时周围人的惊叫和被人抬着上了救护车的感知刻在身上一样清晰。
是因为快死了才会想起几十年前的事吗?
困顿的目光一寸一寸将屋子打量着,看到自己搭在被子上的双手时,李红旗再度愣住了。
这双手,细长白皙,给人孱弱之感。
猛地掀开覆在身上的被子,李红旗抖得更厉害。
早在几十年前她下半身就瘫痪了,现在这双白皙结实的腿真是见鬼。
‘砰’。
紧闭的房门被从外面撞开。
“二姐,你快别睡了起来抓阄,”有个平头小子站在门口笑着喊。
被定格了一样,李红旗没动静,瞪大了眼睛看着平头少年。
“李……李安?”她听到自己的颤音。
“你睡傻啦二姐?”
李安笑着跑进去拽着李红旗朝外走,还说:“不就抓个阄吗,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怕啥?”
坐了几十年轮椅,什么时候用过走的?傻愣的李红旗跟块布似的被拽到另一个房间。
李安朝她背上一推:“喏,抓吧。”
四四方方的桌子上放了两个纸团,屋子里或坐或站着几个人,李大河,宋翠莲,李平,李梦。
这些人是分别是李红旗的爸妈,哥哥,还有弟弟李安。
几十年前李大河被塌方的砖窑砸死了,十年之前李红旗亲手处理了母亲的后事。
还有李梦。
李红旗觉得自己就算是回光返照,也不该见到李梦。
难道是……出车祸后重生了?
“红旗你先抓吧,”李梦笑吟吟的冲一脸懵逼的李红旗说,“别管咱们俩谁能接着上学,都不许生对方的气。”
抓阄?
上学?
这是自己十七岁那年的事。
一股凉气从脚底板传遍全身,李红旗猛地在大腿啥掐了一把。
艹,疼的她差点叫出来。
天呐,这太突然,她觉得自己要分裂了。
“二姐?你倒是抓呀。”
等了半天的李安拿肩膀撞了下跟没魂似的李红旗,恨不得替她抓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鼓励。
看着桌子上两团纸呆了足足一分钟,那些已经被遗忘的记忆却跑马似的在脑袋里翻滚。
李红旗鬼使神差的伸手了。
她的注意力全放在细微处,例如……自己折射在桌子上的影子,颤抖不已的手。
“砰。”
碰在桌子上的手指发出声响,李红旗跟被烫到了似的跟着抖,抓阄的手也停在哪里。
她想起来了,这是1977年,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也还不流行,整个社会都崇尚劳动光荣,家里供不起两个高中生就让她们抓阄决定谁不上学,不上学就意味着要在家务农,而上完高中,对于未来机会就多得多。
李红旗听到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受不了的闭上眼,伸手将其中一个纸团抓走。
本以为李红旗会谦让,没得选的李梦撅嘴,把另一个拿在手里,然后打开。
她端着褶皱的纸张抬起眼朝对面看,目光中含着一抹嫉妒。
李红旗触电似的看着手里的纸团,内心大震。
这不对。
记忆中就跟李梦抓过一次阄,抓到空白纸团的还是她李红旗。
……难得是刚才临时改变主意才拿到了带字的纸团?
不过看李梦一副快要哭起来却还得忍着的表情,真解气。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她需要静静,重生这事儿太突然,她得捋捋。
“二姐怎么奇奇怪怪的?”
看着李红旗跌跌撞撞跑出去的背影,李安挠着头纳闷。
“她能接着上学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李梦通红这一张委屈的脸,把决定命运的纸团泄愤般撕碎仍在地上,完全忘了自己说过不管谁抓到都不会生气的话。
家里人刚想劝慰李梦,外面就传来‘咚咚’的重击声。
李安是第一个跑出去的,就见李红旗拿着菜刀在砍大门口的槐树。
“二姐,你干嘛呢?”
被吓到的李安跑过去抱住李红旗的腰,发现她抖得厉害。
“你放开我。”
李红旗维持着手举菜刀砍树的姿势,扭着身子让李安放开,她要把这颗树砍了,几十年前……不,是上辈子,她很确定自己重生了,上辈子她就是从这颗树下摔下来导致终身残废,她什么都不干也要把这颗树砍了。
“你发什么疯?”
慢一步跑过来的李梦厉声呵斥这,猛地推了李红旗一把。
砰。
李红旗趔趄这身子跌在地上,只感觉脸上一疼,她整个人都清醒了很多。
原来是菜刀划破了脸,鲜红的血顺着脸颊流到脖子里。
李梦的脸都白了,为自己辩解:“我……是你自己没站稳。”
“哈哈哈哈。”
是啊,是啊,上辈子从树上摔下来,摔残废了,李梦也说是她没站稳,拼死也不承认是她推的。
李红旗抖着肩膀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她笑自己傻了,才会去砍树。
把李梦砍了才对。
猛地把刀抓起来,李红旗带着满脸血朝李梦走去。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