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开价还算厚道，姜丽华就把皮子都卖给他们家了，得了一百多两银子。

如今的粮食很便宜，因为衙门自从开始放贷之后，就取消了丰年购买农人手中的粮食，以便维持粮价的做法。农人要还贷，必须卖粮，但卖粮的人那么多，粮价越来越低，贷款还不上，自然越来越穷。

听说提出这个政策的官员还沾沾自喜，因为这么做让国库越来越富有了，在姜丽华看来，这种取富于民，导致国富民穷的做法，跟杀鸡取卵没什么区别。

身为统治者，不努力提升国内生产总值，整天想着从老百姓手里薅钱，目光这么短浅，真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准备捞一把就不干了。

卖完毛皮，他们便接着去药铺卖药材，去的是一家叫做“庆叶堂”的药铺，规模比较大，不仅卖药，也有大夫坐诊行医。

这家药铺的小二显然比那家商行的训练有素，没有因为姜丽华几人衣着寒酸就看不起人，热情礼貌地询问他们的来意后，见他们拿出来的药材都是炮制好的，知道遇上行家了，眼里还多了一份钦佩。

但有些药材，比如熊胆、何首乌、沉香之类的，比较贵重，他不敢拿主意，对姜丽华道：“麻烦几位等一下，我们掌柜去庙里了，估计还有半个时辰就回来，你们先喝杯茶。”

说罢，把他们请到会客室。

姜丽华想了一下今天是什么日子，随口道：“你们掌柜心还挺诚的啊，不是初一十五也去寺里。”

小二却露出一脸苦笑：“我们掌柜可不信佛，以前从来不去寺庙，但今年不知道怎么的，每天起床都手脚瘫软，爬都爬不起来。看了大夫，说他可能操劳过度，累着了，多休息就好。可不管怎么休息，这毛病还是一天比一天严重。”

“老太太，也就是我们掌柜的娘，看不下去了，说他肯定是鬼压床了，去庙里求神拜佛，要了一把香灰，愣是逼我们掌柜吃下去了。”

“然后你猜怎么着，掌柜竟然真的好起来了！”

“不过这鬼压床反反复复，隔三岔五就闹一次，所以我们掌柜不得不经常跑去庙里要香灰，现在佛经也念得比老太太还熟。”

姜丽华挑了挑眉，这症状倒是让她想起了一种疾病，不过还要看到掌柜本人才能确定下来。

如小二所说，掌柜没过多久就回来了，得知有人在等，直接进了会客室，也没避讳，当着姜丽华他们的面拿出装着香灰的纸包，倒到茶杯里冲水喝了下去。

难怪他们家小二信口就把他的毛病说了出来，看来他自己本人对此并不在意，估计有不少人都知道他鬼压床的事。

姜丽华见他眼睑肥肿，眼球突出，脖子也很粗大，心中了然，便问道：“您是不是非常容易饿，吃得特别多，一天上好几次茅厕，出汗也多，情绪容易激动，夜里还总是睡不着？”

掌柜跟见鬼似的看着她，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心里有点恼火，店里的人还真是越来越把不住口了，什么话都往外说，鬼压床的事传出去就算了，怎么这么私密的事情也传开了。

姜丽华笑道：“我猜的，而且您的鬼压床症状越来越严重，吃香灰也开始不起作用了是不是？”

柳大年一开始看到这四个人，还以为丁铁匠是主事的那个，姜丽华年纪最小，从一开始就被他忽略了，可就这么个十来岁的丫头，竟然把他的毛病说得这么清楚，实在太怪异了。

但她身边那两个大人，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让柳大年产生一丝荒诞的念头，该不会这丫头才是他们中间主事的吧？

“看来你们把我的事打探得听清楚的。”柳大年语气有点不悦。

“这您倒是放心，您的伙计只跟我们说了您去庙里要香灰的事，我之所以这么清楚，是因为您这种病我见过。”

柳大年怔住了：“病？你确定这是病？”

“嗯。”姜丽华点头，“很多人以为这是被鬼压了床，实际上您是得了甲亢，也就是瘿症，它会造成低血钾，让人出现周期性低钾麻痹，导致肌肉无力，严重的话甚至会致命。”

“瘿症吗？这个倒是在医书上看过，不过从来没见过有人得这病。”柳大年半信半疑，“要不是鬼压床，为什么我吃香灰会奏效？”

“因为香灰含钾量很高，喝了能缓解低血钾症状，这跟鬼没有一点关系。”

“也就是说，我这就算是病，也得靠香灰治？”

“香灰只是治标不治本，您想要真正好起来，还得把甲亢治好了，甲亢一般是由于高碘饮食引起的，您平时可能爱吃海鱼、海参、海带、海蜇、紫菜、干贝、龙虾之类的海产品。”

柳大年恍然大悟，猛地拍了下桌子，“你说得太对了！我就好海味这一口，一天三顿都离不了，原来我这毛病是吃海味吃出来的呀。”

“是的，如果以后你想好起来，就要尽量少吃这一类食物。”

得知自己这毛病有得治了，柳大年心情平复下来，他就说这世上没有鬼，就算真的有，他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怎么会天天鬼压床，现在总算搞明白了。

但看着姜丽华的模样，他又觉得有点不对劲，他们庆叶堂的大夫都是老大夫，给人看了几十年病，都没看出他得了什么病，这小姑娘却一个照面就辨别出来了，还说得头头是道，这也太离谱了吧。

丁铁匠看出他眼里的疑惑，猜到他在想什么，笑道：“别看我们小华年纪小，医术比一般大夫厉害多了。”

真的假的？柳大年有点不敢相信，莫非这小姑娘是哪个医药世家的孩子，从小就跟着学看病了？不过他见多识广，自然不会因为姜丽华年纪小就怀疑她没这实力。

只要能把他治好，甭管她多大年纪，她都值得他敬重。

他拱了拱手，“那就请小大夫帮我治一下这病，我定当重酬。”

姜丽华仔细诊断过后，给他开了几张药方，让他按照先后次序服药，又把饮食上的忌讳都给他列了出来，然后才开始谈卖药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