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亲别急,先后有序,一个个的来。”楚明月吐掉嘴里的瓜子皮,接过不知谁递来的绿豆汤喝了口润嗓子,捋高袖子站上凳子神气活现,一扫之前的颓势,”各位兄弟门,今儿遇上了我算是你们人生一大幸事,平日里有什么难言之隐的病,大可说出来,楚神医我今儿就化身男科专家,助你们重振雄风。大家说好不好?”
楚明月正等着众人捧场欢呼 ,不料四周骤然死寂鸦雀无声,守卫门齐刷刷跪了下去。她一时有些被震住了,从小到大,还是头次有这么多人给她下跪,看来在这大明当个男科大夫真是个不二的选择。
她抑制着激动的心,正要以无比仁爱的语气让众人起来不必行此大礼,就听身后陡然传来声厉喝,“放肆!”
这两字如遂不急防的暗器直击膝盖,楚明月腿一弯整个人从凳子上栽了下去,瞬间就从欲振翅高飞的雄鹰变成了扎地扭动的蚯蚓。
“来人呐,将这些人全部给衰家拖出去每人杖责二十。”周太后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疼的嘴角直抽的楚明月,眸中透着讥诮,“楚神医还真是到哪里都如此受欢迎。”
楚明月扶着腰站起身,忽略她话中的讽刺,答道:“还好还好,不过是略尽医者绵薄之力。”
“不知现在可否为太后娘娘看诊?”
楚明月指间为周太后把着脉的同时,视线快速在室内浪了一圈,并未见到朱佑樘的身影,想来应是回自己宫里去了,心头忍不住又开始纳闷,刺客真是他派的?虽然推论下来他是最有嫌疑的,但静下心来细细思量之后,楚明月总觉这里面有诈。
不行,得找个时间同朱佑樘交流交流,毕竟她还要查他娘一族,指不定后面还涉及到双方合作。
“给衰家看诊如此神思恍惚,又在衰家宫中聚众喧哗言语放浪,衰家看你是根本不将衰家放在眼里。”周太后收手下令,“来人,将他关进大牢。”
楚明月连句冤都没来得喊,就被扔进了牢里。她看着地上吱吱叫跑来蹿去的老鼠,只觉自己真是同这大明姓朱的一家子犯冲,同这大明的牢也犯冲,进宫不过三五天就被关了两次,这牢运也真是相当的好了。
“哎,隔壁的兄弟,你是犯了什么事儿进来的。”
一道戏虐之声打破了楚明月的郁卒,她扭头瞧去,只见隔间里关着两个身穿飞鱼服的男人,一个放浪形骇的坐着,饶有兴味的瞧着她,显然就是与她搭讪的那位,另一个则与之相反,正倚墙面无表情的擦着自己的刀,那刀长约二十来寸三指宽,刀身泛着寒冽的光,不染半分纤尘,仍在被他细细的反复擦试,可见他对这刀之重视。一站一坐一静一动,两人形成鲜明对比,但有一点是相同的,这两人生着的面皮都分外较好,坐着的是五官俊朗眉眼飞花,站着的则是轮廓深挺飒气凛然。
楚明月圆珠子滴溜溜转动,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锦衣卫?被擦拭的那把是绣春刀?
她挪过去和坐着的那位靠着同一铁栅上,“想知道我为什么进来?”
“嗯,闲着也是闲着,说说呗。”那位抽了根草叨嘴上,一幅无聊透顶的模样。
“唉,一场无妄之灾,我自己都很莫名其妙。”楚明月转而问,”倒是你们,你们是锦衣卫吧?你们怎么会被关了起来。”
那位眼风朝倚墙的那位眼风斜斜飞了过去,有些忍俊不禁的样子,“你问他。”
楚明月随着他瞧了过去,只见那位擦试的动作微顿,剑眉紧拧,“下次我一定会抓住她。”
简单的几个字试戮中了会着这位的笑穴,乐的他前仰后合眼角飙泪,遭来倚墙那位的狠狠的一个眼神杀。
楚明月被俩人弄的莫名其妙,又觉这中间似乎有什么大八卦,捅了捅旁边的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说说说说。”
”咳,我给你说,就一红衣小姑娘”
“闭嘴!”
坐着那位憋回又要破口而出的笑,对楚明月耸了耸肩,“他不让我说。”
两人越是这样,楚明月越是好奇死了,她正欲再接再厉从这两人嘴里将八卦给撬出来,就见一名公公上前将隔壁的牢门打开躬身道:“二位大人可以出去了,指挥使大人正在外面等着二位。”
坐着那位撇了撇嘴,“怎么将他老人家给惊动了,看来这个月的月奉是没有了。”他捡起地上的刀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这才漫不经心的往外走,刚到门口就被人一脚踹了出去。
“易樊,你他娘就不能轻点儿?”
“磨磨蹭蹭,欠踹。”
被踹那位揉着屁股骂咧咧嘀咕几句,想到什么回过头来朝楚明月高声道:“诶,兄弟,我叫莫棋,要是你能从里面出来,哥哥我请你喝酒啊。”
“又想挨踹是不是,赶紧走。”
两人吵吵闹闹的声音消失在转角,楚明月颇有些遗憾没能探听到两人的八卦,无聊之余只能拿着干草逗老鼠完,大概老鼠也知道被关进这里的人地位同他们无甚差别,因此十分不怕人行为放肆的很。
墙上的通风口光线转暗之时,楚明月得到了一碗白水泡馊饭,她很仗义的将其送给了鼠兄们当晚餐。盘腿坐在地上瞧着鼠兄们吃的津津有味,楚明月舔了舔唇,摸着瘪了的肚子叹息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饱餐一顿,她已经足足两天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万大腿、朱大腿,难不成这两大腿都敌不过周太后这条粗大腿,就这样放任她在这牢里不闻不问了不成?
许是听到了她的召唤,门被外打开,背被牢门走神的楚明月回头瞧去,就见戴着兜帽的宛嬷嬷拎着食盒走了进来,看着一盘盘放在眼前的美食,楚明月此时只觉宛嬷嬷是身后长着小翅膀的天使。虽然这个天使老了点儿。
楚明月吃的气势那叫一个风卷殘云,宛嬷嬷静静候在一旁等着,直到她搁下筷子打了个心满意足的饱嗝,她这才不动声色掩去眼中的几分嫌弃之色,边收拾着殘局边开口,“户部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应天府或有百岁老人。皇上已下令当地官府核查,只要人一找到,立马送回京师。贵妃娘娘让我给神医说一声,太后娘娘如今正在气头上,等过几日她消了气,贵妃娘娘会想办法救神医出去,还请神医放
心,这几日就先委屈些在这里住”
楚明月想有心思听什么贵妃太后,她打断宛嬷嬷的话,“确定应天府有人?”
对于话被打断,宛嬷嬷显然不悦,蹙了蹙眉,“正在核查。”
“你回去告诉贵妃娘娘我要亲自前去,人年纪大了不经折腾,万一送回的途中死了,到时再去哪里找,就算能找到,贵妃娘娘的病也等不得。”楚明月说着这话时神情分外严肃,让人不容置喙。然则她自是心里有自己的打算,她的目前是找人,什么地方找着人,就什么地方将人带回去,无须多此一举将人给弄皇宫里来,这是其一;其二是她实在不想再搅进姓朱的一家子事里,莫名其妙的躺枪,现在正是开溜的好时机。退一步讲,就算没找到人,她也可以出去避避风头,到时再回来继续抱大腿。此时离开,真是宜进宜退的绝佳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