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她抱在怀里,她靠在他温暖结实的胸膛。
“布日老狗,我必杀之。”骑马在路上,满都依旧越想越气。
想起布日算计自己媳妇,绑了绳子捆在树桩上,拌倒了娜仁的赤马马腿。万一她从马上跌下来,摔断了腿,他就算将布日捅上一千刀一万刀也难解心头之恨。
“好啦,消消气,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叔叔。”娜仁坐在他身前,听着他的心跳因愤怒而加速,耐心劝着:“遇见危难时,其实还是自家人才能相互扶持。”
“呵。”满都冷笑了声,内心一阵悲凉,“从我有记忆起,我父亲喝醉了酒就打我母亲,用战靴敲她的头,打得她头破血流。用马鞭抽,抽得她皮开肉绽。很奇怪,那时候我很小,不觉得怕,只觉得恨,只想快点长大,然后杀了我父亲。可是还没等我动手,布日就提前把他杀了。”
“我还记得又是一次父亲喝醉了酒,拿起烙铁烙我母亲的身体,姆妈拼命的跑,拼命的跑,跑到了四叔的帐子,是四叔的大夫人收留了她。这件事我一直记得,这也是我对布日狠不下心的原因,他是我母亲的救命恩人。”
满都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声音低沉的诉说着,“可最后我母亲还是死了,是我父亲喝醉了酒把她的头按在水里,让母亲活活窒息而死的。”
满都说完,有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他还从来没有哭过,包括母亲死时,他也没有哭。父亲死时,他只想仰天长啸。
母亲死后,他就在心里暗暗发誓,第一他一定要替母亲报仇,第二他将来娶回来的女人,一定捧在手心里呵护着,绝不会像他的父亲一样,把女人当牲口。
娜仁就这样听着,心脏一阵紧缩。她知道满都的母亲是个非常温柔善良的人,时常接济草原上那些吃不饱饭的穷苦人,寒冷的冬夜还会将走失的冻僵的小羊羔放到自己的帐子里暖着。
而她跟满都的感情也非常好,娜仁无法想象,在满都还是几岁的小男孩时,他的父亲就会当着他的面,去殴打虐待他的母亲。
娜仁从认识满都的那一刻开始,就发誓要给他所有爱和温暖,去弥补他幼年受到的创伤。
这些事,娜仁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第一次听满都亲口对她说。
其实,当你爱一个人,即便不听他亲口说出来,也会知道他过往发生的一切,想要了解一个人的曾经,并不十分困难。
娜仁爱满都。
战马在草原上不疾不徐的走着,本以为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些,但满都的心情却依旧阴霾。
“以后遇见这种事你不要再追出去了,咱们手下又不是没有能调遣的将士!”满都烦躁的训斥了句,今日不同往昔,曾经他手下无良将,才让娜仁跟着上战场。
“我当时也是气不过,没多想就追出去了。”娜仁本以为连中原都太平了,草原自然也早就太平了,没想到还是被捅了刀子,而且这把刀还是自家男人的亲叔叔递过来的。
“而且,你不是说过吗?要守护我们共同的家。”
是啊,守护我们共同的家。
满都心里一阵感动,但还是有些担心,“万一中箭了怎么办,受伤了怎么办?万一你死了,我怎么办?”
“我也算身经百战的老将了,不会那么容易受伤的。再说将士本来不就是一脚踩在功劳簿,一脚踩在阎王殿嘛。”娜仁温柔的劝解,并没有让满都安心下来。
他赌气似的嚷道:“我不准你死!娜仁,我不准你死在我前头。”
“好好好。”娜仁温柔笑着,“生我陪着你,死我也陪着你,我永远陪着你。”
满都这才稍稍放心些,吻了吻她的发丝,草原的夜越发黑了,按照这个速度,走回营帐,恐怕要到深夜。
不过满都不着急,他想媳妇想了两个月,终于有了这样在草原漫步的机会,他巴不得时间停止才好。
“我不想骑马了,从长安一路骑马过来,骑得屁股痛。”满都任性的扔下缰绳,双手环抱住他的腰,将下巴枕到她的肩膀上,贪婪的吸取她身上的香气。
说什么屁股疼,想当年四处征战的时候,食不果腹困在马上数日也不觉得疲累。
因为疲累就意味着死亡。
不过是想找个借口拖延行程,继续跟她撒娇耍赖罢了,很多时候娜仁都觉得满都在她面前像个孩子。
而她也愿意宠着他。
“那我们坐车?”她回眸问他,却被他偷偷一吻。
“不要,我想下马走走,我好久没有跟你一块走路了。”满都说话间,已经翻身下马,将娜仁也抱了下来。
这下可难为坏了随行的将士,哲别和黑赛琪骑在马上,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跟着大单于一起下马,还是继续骑马走。
哲别回头去瞧,却被黑赛琪猛地拍了一掌。
“别看!”黑赛琪知道单于要脸,不好意思跟阏氏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这次是两个月没见,实在忍不住了,才没羞没臊的在一块腻歪。
要是搁在从前,且得保持不可一世的姿态呢。
“你竟然背后下黑手。”哲别被他一掌拍下来,险些拍得断气,趴在马背上,装作要死的样子跟他打趣。
“咱们在这慢慢骑,别离他们太远,也别太近。”黑赛琪坐在马上纹丝不动,但速度显然是慢了许多。
哲别整张脸如同吃了苦瓜一般难受,“怎么能不落下?咱们四条腿,他们两条腿,怎么可能速度差不多?”
下马陪同又不让下马,骑马又不让快跑,哲别太难了,他上辈子一定是根马掌。
“做将军的连马的速度都控制不了,还能干什么?趁早扒了这身衣服让给能人。”黑赛琪冷冷的讽刺道。
将军对于马匹的控制就得能快能慢才行,快起来于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慢起来要比蜗牛的速度还慢。
哲别不服气了,马的速度虽然慢了下来,他嘴皮子却快了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服咱俩练练?”
黑赛琪继续冷笑,“不练。”
哲别本以为他要说什么自家人不打自家人的屁话,只见黑赛琪抬头仰望星空,半晌,无奈的垂下头,咋咋舌:“打不过。”
哲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