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
姜文君将她精心制作的汉家食物一一端过来的时候,娜仁和满都正坐在帐子里吃饼喝奶。
娜仁知道满都喜欢吃肉,亲自做了一盘手撕羊肉给他。
“做了一点家乡小吃,本想给单于尝尝鲜,单于说带到帐子里一起用膳,文君便不请自来了。叨扰了阏氏,还望阏氏恕罪。”姜文君随意坐在一方凳子上,一番伏低做小,本以为娜仁会安慰几句。
然而她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目光淡淡的从她脸上扫过。
“你尝尝这个。”满都将蘸了蜂蜜的熏肉拿起一小块放在她嘴边,若是放在平时,即便娜仁不喜欢吃肉,也会接下来吃一小口。
但这一次,她只是皱了皱眉,拒绝了:“早上不想吃肉。”
满都知道她生气了,但此情此景也不能再将姜文君赶出去。
他有点后悔让姜文君过来吃饭,又有点委屈,不过这些都比不过他的恐慌。
他不怕在战场上厮杀,就怕娜仁生气。因为娜仁很少生气,但一旦生气,就很难哄好。
娜仁生气的方式并不是大吵大闹,而是拒绝他,不论他做什么,她都是平淡拒绝,跟他拉开距离。
满都怎么受得了。
这一系列情绪细小的变化,姜文君自然没看出来,她漫不经心的说着:“阏氏的大帐里真暖和,炭火烤得人身上暖洋洋的。不像我的屋子,冷冰冰的,偌大的屋子只有一点点火星。”
娜仁如果没记错的话,她早就让人将十足的炭火送到了姜文君的房里,如今她在单于面前这般搬弄口舌,倒像是自己有意克扣了。
“你换小点的帐子不就得了?”琪琪格本来在一旁收拾着娜仁的衣物,听见她这番挑衅的言论,实在忍不住了,“你住的屋子太大,自然烧多少炭火都觉得冷飕飕的。”
姜文君视若罔闻,继续说道:“兴许是单于每天待在这里,将阳气带了过来,文君每夜都要一个人入眠,屋里难免冷清。”
半晌,她语气悲伤,小声呢喃着:“要是能早点遇见单于就好了……”
话一出口,没人接下去,直接掉在地上摔碎了。
姜文君看着娜仁沉默寡言的用手掰着哈达饼,恍惚间看到她掌心新长出来的茧。
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白皙娇嫩的手指晃了过去,说道:“文君从前最羡慕阏氏懂得领兵打仗,听闻阏氏能够百步穿杨,掌心这么多茧,想必是每日不断的练习才成就今日的神箭手吧。”
琪琪格听了想打人,她明明每日都用干枝梅给阏氏泡手,一来可以减少用弓过多致使的节骨酸痛,二来也可以使得手指的皮肤变得更光洁。
阏氏掌心的那些茧明明已经退下去许多,她还在无限夸大。
姜文君又吃了一小口油茶,崇拜的望着娜仁,“不像文君,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洗手做羹汤。从前未出阁时,母亲只教文君学会了怎么伺候男人。”
“娜仁不用学习怎么伺候男人,因为有我可以照顾她,我努力攻城掠地,护得四方安定,就是为了给她一个安宁富裕的家。”满都顿了一下,接着说,“你也不用羡慕。你看琪琪格一开始不是也力气小?你若是也想学这些本事,要不去跟乌雅干两天历练一下?”
娜仁的嘴角不动声色泛起笑意,落到满都的眼里,他悬起的一颗心缓缓落下,然后从心底流淌出一片温暖和安心。
姜文君尴尬的笑笑,将这一话题掩盖了过去,“文君每次来寻单于,不是听闻您在塞外练兵,就是在阏氏的帐中,每日军中日理万机,还要陪着阏氏。单于和阏氏真真是伉俪情深,鸾凤和鸣呢……”
三言两语,就将娜仁不懂事,不顾及单于每日繁忙,还要撒娇撒痴的要单于陪着。一个不懂事的小女人形象跃然眼前。
满都吃饱了饭,随意拿起娜仁沾湿的帕子擦了擦嘴,语重心长的对她说,“公主,这你还真说错了,不是娜仁要我陪着她,而是我得求娜仁陪着我。不然她每天很忙,我若不要求她跟我一块吃饭,这会她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哦,你找我有什么事?”满都终于想起来,她好像说一直在找自己,便随口问问看,是不是跟汉朝和亲的事有关。
“文君从中原带来了几样新式兵器,想献给单于,看一看能否征用,或者借此开发出新式器具。”
果不其然,满都听到兵器二字,眼睛都亮了,他望了一眼娜仁,只见她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