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是日沉西山。
木少云恋恋不舍地将书合上,心中对著书人敬服不已,区区阴、阳二字便道明天下万法!可惜书中未留下名号,若不然真要找出著书之人请教一番。
略作思忖,木少云从柜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紫铜胎鎏金浮雕云龙香炉,还有一截细香。这是他从云州带来的振魂香,取自深海巨兽,有镇魂安神之效,他平日都不舍得用,只有在修炼到紧要关头时才会燃上一小段。
香炉摆放在书案中央,一缕淡淡的紫烟从炉盖上的龙兽口中溢出,让人神思振奋。木少云端坐在木椅上,双目闭合,两手结印,运起真气与法诀,灵台里立刻空灵无物。
整本书都已刻在脑海里,木少云一字一字地默念着,一句一句地在心中推论着。一遍,一遍,又一遍,但是总有一层迷雾,笼罩着他想要得到的答案。
是遗漏了什么?还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久思不得,木少云渐生心烦意乱,只好暂且作罢。伸手再次拿起《元虚经》,欲从中找出些端倪来。哪知一打开,书里所有的文字好似又重新排列了一遍,不仅生涩难懂,还有许多地方与脑海中的记忆截然相反!
木少云登时心乱如麻,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双眼死死盯着手中的书,额上冷汗涟涟!脑中却不断闪现出那些在天宗学艺的日子;生死关头以命相救的聂弈秋;一直暗恋的冷若雪;天真无邪的木无尘;还有兄长与父亲……
一幕幕往事在脑海中形成了一个个漩涡,不断将他吸扯!而他逃无可逃,避无可避,仿佛随时都可能坠入无尽地深渊中,永不见天日!刹那间,木少云气息大乱,披头散发,乌唇赤目!
木少云面目狰狞可怖,却毫无痛苦之色,反而十分平静,书房里也安静至极,若不是还漂浮着一缕薄烟,都会误以为时间也停滞了。
不知过了多久,细香燃尽,紫铜香炉“咔”的一声,裂成数片!正是这一声细响,犹如晨钟暮鼓,让木少云心魂一颤,恢复了一分清明,凭着最后一丝清醒,木少云破窗而去!
正是月圆之夜,皓月当空,黑黢黢昆吾山脉似裹了一层薄薄的银纱,时有微风拂过,夹杂着山石草木散发出来的清香,真真是风月无边!倘若平时,木少云必会在山巅水岸中弄箫一曲,而此时,他就是一头发狂的野兽,在山林中横冲直撞。
不知越过了多少山头,趟过了多少河流,木少云才渐渐慢下来……
“呼、呼……”他喘了几口粗气,慢慢清醒了几分,四周一看,只见怪石林立,古木参天,虫鸣鸟叫,兽吼猿啼,已然不知身在何处。
一阵已经很久未有过的乏力感袭来,木少云只感觉体内气血翻腾不止,也顾不得青苔虫蚁,爬上一块方石,双手抱元,盘腿而坐。
经过一番调息,气血逐渐平复,百穴畅通。木少云这才舒了口气,但回想起来,仍是心惊肉跳!自己修道已有数十载,修炼的天宗正法《紫阳诀》也小有成就,一不是刚刚学道,二不是参悟生死大关,竟然还在有振魂香的情形下出现心魂失守,以致走火入魔!简直是咄咄怪事!
木少云又将近几日大大小小的事情从头至尾细细盘点了一遍,除今日以《元虚经》推演解毒一事之外,再无其它特殊之事。
莫非是那《元虚经》?木少云一摸衣袖,里面并无书卷,也不知是留在房中还是慌乱中丢于某处。
又转念一想,这《元虚经》虽说玄妙,却并非什么高深的道法心诀,又怎会引起走火入魔?木少云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是何缘故,心道不如先回青山镇,再去慢慢查找。
此时天刚微亮。木少一个纵身,几步踩在巨石与树干上,借力而起,凌空而立。似他这等道法有成之人,五官六识已是极为敏锐,要在这群山中辨别出回去的方向,自然轻而易举。
这时,一阵似有似无的流水声传入耳内。循声望去,数里外出现一座刀削斧锉般的悬崖,一条瀑布犹如一条轻盈的玉带从悬崖上垂直而下。水浪冲击之声激荡林间,似钟鼓齐鸣,在静谧的林间显得分外悦耳动听。
木少云刚脱大难,闻之心喜,往腰间一拍,别在腰间的玉箫脱身浮起,宽涨数倍,托起木少云双足即向瀑布口飞去。
只不过几个眨眼间就到了,木少云收起玉箫,临渊而立。
河道宽一丈有余,从茂林中蜿蜒伸出,水流缓缓,流水淙淙,至峭壁时,直坠入悬崖下的深潭中,如玉龙天降,银汉倒悬。倾泻而下的流水砸在崖壁上溅激起的无数水花雨雾,又经山风吹拂,化作阵阵白烟,随风卷入云中。
正惊叹之际,东方渐白,晨雾流转,百鸟飞鸣。再一刻,红日出云,一道道红光打在水瀑上,惊起一条长虹,横梗于瀑布之上,如梦如幻。
人间仙境,当如是而已!木少云再无半点怅然之意,几欲长啸一声,以释胸怀。又恐扰了眼前的景致,最终只长长吐了一口气,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袍发冠,从怀中取出玉箫,准备御空离去。
就在此时,一条八九尺长的金色巨鲤从瀑布下的深潭中一跃而出,迎着瀑布直冲而上,硕大的金鳞在初阳之下熠熠光辉,巨口一张一合,有声似牛哞!
木少云何时见过这样的鱼儿?当下便脱下长衫一甩,化作一张大网朝巨鲤扑过去。金色巨鲤怎会轻易就缚?拉着大网一头扎入深潭中,左冲右撞,上腾下翻,荡起丈高的水浪。
任凭巨鲤如何挣扎,也挣脱不了大网的束缚,大概巨鲤也明白了这一点,渐渐的没了声响。木少云飞身而下,正欲收网,脑海中却突然出现一个愤怒的声音。
“小子,你为何要捆缚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