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家之后，叶芽在院子角上的葡萄架下寻了一个空的地方，将板栗包倒在那里堆着，已经褪出来的板栗她收拾了放在筛子里面先凉着。这东西怎么也有半个多月的收获时间，三五天一次，弄的差不多了就得上街上去一趟。

弄完了之后看了看天还早，她去大院坝将稻谷翻了一遍，回来坐在院子里跟奶奶一块儿剥玉米。祖孙两个坐在一处，叶芽手上不停的动作，然后跟奶奶说起了闲话：“今天我在山上碰到胡小满了，他也在山上打板栗呢！”

王奶奶用竹锥子将苞谷皮戳开，手上微微一用力扒扯，苞谷叶子就掉了，然后苞谷棒子就被扔到了房檐下头。听见小孙女的话，她手中捡苞谷棒子的动作顿了顿道：“胡家那娃儿你离他远一些，没礼貌，不知事，没得让他影响坏了。你爸一天到晚的想要男娃，就该让他好好看看胡金山那宝贝疙瘩，看看到底是男娃好还是女娃好。”

叶芽撇嘴：“我爸说了，要是他有个男娃，他也愿意当宝贝一样供着。”

“那是他脑壳有毛病。”王奶奶说了一句重话半天都没有开口，房檐下的苞谷堆了一堆起来之后叶芽才又听见她说话：“你爸你妈就是一对拎不清的，现在日子再难过也比我们那个时候好过的多。扒树皮，吃草根，吃观音土，日子那么难，我也没有说不供他们哪个念书，都是他们自个儿不争气不愿意念。现在新社会了，日子一天好过一天，还想咋样？这山里面路不通，想干啥都不方便，做牛都得往公路边上跑。以后要是有机会能出去，你就走的远远的，奶支持你。”

这话说的叶芽鼻子就有些发酸了，低着头，眼睛里一热，然后就感觉有东西从眼睛里头滚出来掉在地上的苞谷叶子上面。

有王奶奶挡在前面，叶芽除了早晚上山扯猪草，整整在林子里钻了一个礼拜，等到活差不多忙清，大院坝上面的稻谷早背回来倒进了粮仓里头，院子那葡萄架下面的板栗也堆成了山。

叶芽又有事情要干了。

穿上家里那双满是补丁的破水鞋，将沃了好几天的板栗用脚踩开，把里面的板栗一颗一颗的扒出来。

家里的人都忙的很，谁也没有那时间给她搭手，她抽空又折腾了好几天才将这堆板栗都抠出来。

装了满满的两尿素口袋，足足有一百多斤。

晚上睡觉的时候躺在床上叶芽偷偷在心里估计了一下，八毛一斤，要是都卖出去，少说也能买个几十上百块了。

一想到这个，晚上睡着了脸上都带着笑。

外面的鸡刚刚叫第二遍的时候叶芽就睡不着了，现在天亮的越来越晚了，鸡叫第二遍的时候外面还黑漆漆的。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熬到了第三遍，她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换了干净的衣裳梳了头发出屋。

叶建洪和赵月梅也起来了。

“妈，今天逢集，我想去集上。”

赵月梅在外面房檐下剁猪草，听见她这话停了手底下的动作道：“好端端的赶集干啥？你爸今天也要上集，去买化肥。”

“那些板栗，我昨天都装好了，我怕不早点卖出去中间捂的起热了。”

赵月梅站起身用围裙擦了擦手上的猪草：“我昨天跟你爸说了，让他今天去集上刚好把板栗驮去卖了。俩个口袋不轻，你得跑两回，他去一趟就行了。你喂猪，我帮他背一口袋到大河那边去。”

叶芽愣了愣，持续了一晚上的欢喜劲儿一点点的冷却下来，抿着嘴没说话，走到柱头后面拿起刀开始剁猪草。

赵月梅将扎了口的口袋塞进背篓里，叶建洪牵了自行车背了一口袋在背上，她背着背篓跟在后面，淌着水送叶建洪过河，帮他把板栗在车子后面的货架上绑好，然后叮嘱他：“账要算好，莫叫人哄了。”

叶建洪应了一声推着车子上了大路然后上车子很快就消失在在大路拐弯处。

赵月梅这才将两个背篓摞在一起背着回家。

回去之后叶芽已经将猪草剁好，见她回来，起身去堂屋取了镰刀出屋拿了背篓就准备出门上山。

还没有出院子就听见赵月梅在说：“我今天去李家坎帮忙，晌午不回来，你早点回来喂猪。”

叶芽应了一声去了燕儿沟，还是沿着河沟，一路上了燕儿沟后面的山梁上。

这个季节是最难割到猪草的时候，每天出门总是要花好些时间多走好多路。只有熬过了这段时间，秋雨下来菜苗发芽就好了。

叶芽碰见冯锦倾的时候他在大寨子的荒地里，靠着石坎子望着山下的金华江发呆。

大寨子还是土地刚刚到户的时候开的八边地，叶家沟几乎人家家家都有一块，但是山太高了，两旁林子的树窜的又快，土地贫瘠，种了几季之后就再没有人愿意来种了。跑这么远不说，浪费了劳力收不了庄稼那不是浪费种子化肥嘛！

所以这一年一年的，就成了荒坡，里面的草长的比人还高，两旁的泡桐树和白桦树悄无声息的就窜进来扎了根，好些都有碗口那么粗了。

一般割草打猪草困难的时候叶家沟的人就会往这跑。还有叶家沟里面几家放牛的，闲了就将牛赶到这山上来，顺便还能带些干柴回去。

跟第一次在小河沟一样，遇见冯锦倾就是一个意外。

叶芽脑子里还在想着被带到集上去的板栗，她心里隐隐觉得，她忙活了这几天，大概又是一毛钱落不到了。

手底下一遍捋着蒿叶往背篓里面扔，一边朝坡上面趴，等去了上面荒地，她寻了一处比较平坦的地方将背篓放下来，抬头就看见石坎子上面一头牛在杂草中间卖力的啃草。头偶尔一动，驱赶趴在脖子上的牛蚊子时，脖子上的铃铛就会叮叮当当的响起来。

有牛在就有人在，这牛叶芽认得，就是对门冯家的。

她有些好奇，冯家就冯家表叔和冯锦倾父子两个，田地加起来也不少，这是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