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锦倾将镰刀挂在堂屋边上的墙上,然后才回答他的话:“刚才走到下面田坎上,看见叶芽芽在那里割苕藤子,摔了一跤,背篓扣在身上半天起不来,我就干脆帮忙给她背回去了。”说完摇摇头:“年纪小小的,干活太厉害了,那么那一背篓东西,有点重量,也不怕伤身出毛病。”
冯汉林从牛圈里面出来,将圈门锁上,冯锦倾进屋舀了水给他洗手,然后就听见他说:“叶建洪那人你是不了解,那就是个没脑子的。自从他媳妇生了叶眉眉叶芽芽这两个姑娘以后他就更没脑子了。要不是两个女女争气学习好又懂事能干,你当他能将人当人看。”
冯锦倾眉头跳了跳进了堂屋。
冯家虽然只有他们爷俩个,可是院子却挺大的,一进院子正对路口是一间灶房,灶房后面有一间屋子,屋子里面一半放着粮仓一半搭着一架床。冯汉林就住在这屋子里,住了大半辈子了。没有窗户,但是上面没有吊顶,瓦片中间加了几张玻璃瓦,倒也有些光线。
边上正对竹林的就是堂屋,堂屋左边跟冯汉林隔着一道墙也有一间屋子。那是冯锦倾住的地方。
墙面都用水泥图过,贴了几张画在上面,除了一个木头架子床,就是一对组合柜,还有一张写字台。
写字台上面码了好些书在上头,都是冯锦倾前一段时间整理出来的。
冯锦倾进屋子将外面的衣裳脱了,套了个短裤出屋,去厨房舀了水在院子里头洗澡 。
冯汉林就坐在灶房门口的门墩上,借着那昏暗的灯光从身上摸出一个布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张纸,弄了点烟叶出来卷上,划了火柴点燃抽了起来。
一盆子冷水从头顶分两回泼下去,身上顿时舒坦了起来,被稻谷叶子刮到的地方也不在难受了。
冯汉林坐在那里嘿嘿笑:“到底年轻啊,我现在一立秋,宁愿不洗也不敢用凉水泼了。”
“那就烧热水,我现在回来了,还怕家里缺了柴火?”
冯汉林眼睛一瞪,将纸烟夹在手指中间看着他:“真不打算出去了?你要知道,我们这山沟沟里,种一辈子地是没啥出息的。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是我却是个不中用的,一切都得靠你自己。你要是不出去,就该说媳妇了。你也知道,咱们这条件,能说的肯定是那条件比咱们更差的,你要是想找个好的,在家里种地是不行的。”
冯锦倾闻言一愣,娶媳妇这事情,他还真没有想过呢!他眼下才二十,一点也没有想过这么早就娶个媳妇生个娃什么的。
甩了甩头上的水珠子,扯了毛巾把身上擦了擦,套了件衣裳在身上才扯了板凳靠着屋檐下的柱子坐了。
“现在外面打工也没有那么好大,乱的很。想赚大钱那就得承担大风险,不想担风险就赚不到钱。不赚钱那不如在家里自在,出去干什么?别的不说,就说市区那些饭馆里招人洗碗,才两百多块钱一个月,抬人家的碗得受人家的管。”
冯汉林摆手:“行了,我也就是那么一问,你长大了,自己的事情自己拿注意。我这个样子,只求自己别拖你后腿就行。”
冯锦倾嬉笑:“爸你这话说的,你这么能干,谁不羡慕我,怎么会拖累我。”他这话说的可不是虚话,就冲着他从小没妈,他爸又当男人又当女人的把他拉扯大来说,就比别的人强太多了。身体本来就不好,却要强的很,种了几亩田地,家里喂鸡喂猪还喂了牛。就是不想种地的时候为了耕那几亩地去求别人。一个人整天在家里忙的跟陀螺似的,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回来不打算再出去的原因之一。
说完这话,半天他又问:“我瞧着原来叶表叔家两口子原先因为地的事情跟好几家都吵过架,今天还来帮忙了,这是和好了?”
冯汉林嗤了一声,抖了抖烟灰:“什么好不好的,都是邻居,吵架而已,还能真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了?咱们叶家沟就这么几户人家,谁家还能没有一点事情需要别人搭手的,犯不着跟人记死气。再说了,你叶表叔家里的眉眉和芽芽今年十五了,冷不丁的又不上学了,元坝这边有多少人家是小伙子说不上媳妇的,两个姑娘生的好,聪明又懂事,谁家不起心思。”
冯锦倾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没有接上话。
然后便又听见他继续道:“他们起心思也是白搭。叶建洪从两个闺女落地就打定了主意要将人留在家里招女婿的。你瞧,家里也不是过不下去了,说不让上学就不让上了,还不是怕两个女女以后上出学来心野了跑去外面不回来了。叶家沟也好还是李家坎也好,我想应该没有哪一家愿意把自己娃儿给叶家当上门女婿吧。”给人当上门女婿,不仅娃儿自己抬不起头说不起话,大人也跟着受难。更何况叶建洪那人,性子太孬了。
冯锦倾突然叹了一口气,惹得冯汉林盯着他看了半天。
他假装不知道站起身:“睡了睡了,明天你留在屋里晒谷子,我去放牛割草。”
冯汉林也不跟他争,自己留在屋里不仅能晒谷子,还能把家门口地里的活一起干一干。
他就那两亩地,一茬小麦一茬苞谷的种,种的都晚,掰苞谷还得等十来天,天气好的话刚好能把稻谷晒干。
想到这他又叹了口气,千万别下雨才好,不然稻谷堆在堂屋里非出芽不可。
院子里面没有打水泥,晒粮食要铺席子,到底不如水泥地面晒起来快。想着冯锦倾不打算出去了,那等麦子种下去了,抓紧把地面打了,连房檐下也一起打了,晒东西方便,看着也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