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边的地平线一抹鱼肚白亮起,令昏暗的天空绽放出几束亮色。渐渐的红日探出,滚滚的云彩镶着金边如熊熊燃烧的火焰,放眼望去,天边一片火海。
男孩停下手中挥舞的长剑,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长呼一口白气,大汗淋漓的欣赏着这壮观的景象。
清晨是一天当中寒气最重最湿的时刻,但是男孩却丝毫感受不到一丝寒意,而且他消瘦的身板上还散发着如炊烟般清晰可见的热气。
因为自昨天清晨到现在,男孩手中的剑只是刚刚停下。
男孩名叫竹千落,自打五岁起,他手中这柄双面锋利的长剑,便成为了他习武、吃饭、睡觉从不脱身离手的朋友,虽然他已经记不清他的这个“朋友”已有少次割伤了他、刺伤了他,但是他依然把它作为自己生活中重要的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因为自记事父亲将这柄剑放于他眼前起,他与这三尺冰冷的寒铁之间便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来的感觉。
熟悉而又亲密,如一见如故一般。
若是他将这种话说与旁人听,恐怕他们的第一反应便是可笑至极。因为只有着了魔的疯子,才会和这杀人、无心的利器产生恋人般的情感。
他为何要在这剑场舞了一天一夜的剑,还要从前几日说起。
那夜正要入睡之时,他听到枕边剑鞘里的长剑,突然发出了如梦呓般的声音,对于一个刚满十岁的孩童来说,鬼神邪物一类还是相当有震慑力的。
于是他连滚带爬连鞋子都没来的及提上,便兔子般冲出去喊来了他的十五师兄。
十五师兄睡眼惺忪的来到屋里后,竖起他那对招风耳静静的听了片刻,然后打了个哈欠,笑道:“小师弟,你是不是最近练剑练得太累了,剑怎么可能会发出声音,明天师兄放你一天假,去后山捉捉鸟,摸摸鱼,好好休息休息。”
当时他也以为只是自己因为太累出现的幻听罢了,但是那夜之后,往后一连几夜,他还是能听到这柄剑发出的听不清楚、却又摄人心魄的声音,彻夜萦绕在耳边。
于是他夜晚害怕,不敢再睡觉。
一天十二个时辰中,他有九个时辰待在这剑场练剑,剩余的三个时辰便随便躺在一个地方小眯一会儿。
以至于他现在的两个眼圈都可媲美熊猫了。
“落儿。”
原本昏昏沉沉的竹千落听到这一声呼喊,突然精神一爽,倦意全无,迅速转过身。
一个身穿橙黄色外袍、白色红领里衣的男人背手迈上剑场,朝他缓缓走来。
“父亲。”竹千落鞠躬作揖道。
自从竹夜知闭关,竹千落已经整整两年没有见到他了,这两年照顾他吃喝拉撒的一直都是他的三十六个师兄。
他的这三十六个师兄可谓是人人都身怀绝技,有人教他剑术武功,有人教他学棋写字,有人教他吟诗弹琴赏曲,更有人教他长大后如何风雅赢取女子的芳心。
所以他一出生便过的很充实,并不孤独。
竹夜知现已虽是中年,但是气宇轩昂,剑眉星目,鼻如悬胆,银白色的长发散披在肩上,仙风道骨。
“为父今日刚出关,便听长卿说你已经连续几日,没日没夜的在这剑场练剑了,是吗?”竹夜知面色严肃的问道。
“是。”竹千落干净利落的回答道。
“为何?”竹夜知继续问道。
“因为每当夜晚,孩儿便能听到手中的剑,发出奇怪的声音,使孩儿无法入睡。”竹千落回答道。i
竹夜知一愣,随即嘴角微微上扬,冰冷的双眸中居然出现了一丝欣慰之情。
竹千落也一愣,因为他这是五年来第一次看到父亲露出笑容。
因为自从他五岁那年母亲去世,父亲便变得冷若冰霜,甚至连话都少了。
“明日为父便亲自教你剑法。”竹夜知敛容道。
竹千落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自打他习剑起,陪他在剑场教他剑法的便是十五师兄燕长卿和十六师兄叶双城,五年来父亲从不过问,不知今天为何……
竹夜知的一番话,使竹千落兴奋的又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未眠。
第二天,天还未亮,竹千落便提剑一路小跑来到了剑场,只不过竹夜知却早已背负双手,站在了剑场中央。
在他的脚边立着一柄未带剑鞘锈迹斑驳的长剑,令人惊讶的是,这柄锈迹斑驳的长剑居然没有插入青砖丝毫,只凭剑尖一点便稳如泰山,纹风不动!
“落儿,看好了!”
话音未落,长剑居然腾的飞起,升入空中,竹夜知单手举起,接住长剑,朝天一划。
密布的乌云顿时出现一道如长河一般的剑痕,灰蒙的天空瞬间大放光亮!
一柄锈迹斑驳的长剑,居然迸射出了惊天的剑气!
刚刚迈上剑场的竹千落,看到如此震撼人心的画面,嘴巴已经不由自主的撑大到能够塞下一枚鸡蛋了。
这时竹夜知垂下手缓缓道:“世人只知道我们万剑阁的剑法有十二式,但却不知并非人人都能习会。如果说前六式靠的是夙夜不屑的努力,那么后六式则靠的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努力与天赋之间的鸿沟,是永远无法跨越弥补的。”
“从今天起,为父将会把这诛杀十二式全部亲自教授于你。”
竹千落顿时半跪在地,抱拳激动道:“孩儿一定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杏雨梨云,鸟语花香。
骄阳似火,烁玉流金。
天高云淡,金风送爽。
寒风刺骨,大雪纷飞。
春夏秋冬一次又一次的轮回,那个脸上挂满稚嫩但却坚毅的孩子,眨眼间已经变成了一个一袭白衣的俊美男子,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身材变得修长健硕,五官变得精致无暇,尤其是右眼下的那颗泪痣,令人不由的爱惜。
虽然他的相貌如画中的女子一般俊美,但却丝毫没有一丁点儿女气。
“十五师兄,得罪了。”竹千落拱手说道。
“小师弟,放马过来吧,让师兄领教一下你这十年的成果。”
一袭黑衣的男人拔出腰间的长剑,剑身朝下置于胸前,然后松手展开双臂,长剑居然飘在了空中!
黑衣男人大喝一声,双手合十,他的身前瞬间出现了万把一模一样的长剑,如一道通天屏障遮挡住了他。
剑场的一侧,一袭黄袍的男人和一袭青衣的男人并站而望。
“家主,你让老十五全力以赴,这样不会有问题吗?虽然少爷已经将十二式诛杀剑法全部学会,但是老十五毕竟修剑几十年,江湖中又鲜有对手,加上他手中的仙剑,这万剑归宗怕是少爷挡不住。”青衣男人见状不由的担心道。
一旁的竹夜知双手背负,沉默不语,一双眼睛始终盯在竹千落手中的剑上。
当黑衣男人握住胸前的长剑时,飘在空中的万把长剑突然剑锋一转,剑身抬起,凛着寒光直指竹千落。
“十五师兄,好气派!”
竹千落说完双袖飘逸,飞掠而起。
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站在了黑衣男人的身后,飘在空中的万把长剑顿时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痕,啪的一声,碎为裂片,消逝在了空中。
黑衣男人欲要张嘴说些什么,但是还未来得及张口,他的眼中便以充满了惊恐,一滴冷汗顺着他额头滑落,流到了嘴角。
“这……这……”黑衣男人已恐不成声。
“十五师兄,你输了。”竹千落弯腰拱手微笑道。
黑衣男人没想到,这个曾连他一剑都接不住的小师弟,现在居然能在一瞬之间卸下他手中的上品仙剑,而且他刚刚的身手居然已经快到了令人肉眼都无法捕捉的地步!
“没想到少爷年纪轻轻,但剑法却已臻化境,这万剑阁怕是除了您,再也无人是少爷的对手了。”青衣男人见状感慨道。
这时,竹夜知露出了满意又欣慰的笑容,道:“只怕我也不是落儿的对手。”
“什么?!”青衣男人顿时失声喊道。
他不敢相信,这天下居然还会有家主都对付不了的人。
竹夜知却缓缓道:“刚刚落儿破长卿的万剑归宗时,他手中的剑……并未出鞘。”
“您是说少爷,已……已入仙境!”
竹夜知微微点点头,道:“落儿的天赋在我之上,比我当时迈入仙境早了两年,算是……千古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