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的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就是不看粱墨,这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看到张成这个表情,粱墨立时炸了,“成叔!做人不能太自私!你们张家的债,我来替你们还也就算了!居然还让张石豪去赌!我妈的命就是被你们害死的!你还我妈的命来!!!”
那边,粱墨越说越激动,紧紧揪住始终不敢面对她的张成的衣襟,老太太和一众村民忙将两人拉扯开,生怕闹出点事来。
混乱中粱墨更是在张成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打得张成脸都歪了过去。
等众人好不容易将他们分开,吴力也是看够热闹,临走时,让张成抓紧着点把赔偿款送来,不然他们老板可就顾不上什么情面了。
随后粱母落葬,张成全程顶着刺眼的巴掌印跟在棺材后面,被人指指点点却耸拉着脑袋心虚的不敢吱声,而张石豪直到结束,都没见到人影。
粱墨并不在乎谁来了或者谁没来,她捧着母亲的遗照,眼泪从上山一直流到落好葬下山,不同于最开始的嚎啕大哭,泪水似珍珠静默无声的成串砸落在黄土上,带起轻扬地尘土,让人心疼痛惜却又不知该如何劝起。
知道粱墨家情况不好,村民没有按照风俗留下来吃豆腐饭,只意思意思喝了点红糖水就走了。
往日只觉狭小的老屋,一下变得空荡荡起来,粱墨有些恍惚,站在母亲的遗照前一时不知该做什么。
张成在她旁边嘀咕了几句,粱墨一句都没听清楚,也许是和那些村民一样,叫她节哀顺变吧?
呵呵,他还真有脸说这样的话,要不是他愚蠢无能,以为天上能掉馅饼,她和母亲会这样早早的就天人永隔吗?!
粱墨的贝齿紧咬薄唇,一丝血线顺着苍白的唇角滑落,泪水洗过的双眸亮得惊人,她自己浑然不知,却吓的张成瞬间没了声音,不敢朝粱墨多看一眼。
再不想看到这个孬货,粱墨轻柔地抱起母亲的遗照,径直回到自己房间,要不是她妈认了张成,怕她妈九泉下不宁,她早就将这人赶出家门!
阳光下,许久未住人的房间因为粱墨的动作而尘埃飞扬,她看着遗照中笑得温柔的母亲,又是哭又是笑的说了许久,说从前小时候自己闹出的趣事,说出去打工后受到的委屈,直到嗓子哑的说不出来话,粱墨才疲惫不堪地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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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粱墨迷迷糊糊被张石豪大着舌头的声音惊醒。
“爸,你知道么?那么一条贱命居然赔了整整十万啊!这得咱们特么的干多少年!”
张成的声音难掩激动,“十万!这么多?!”随即顿了顿呵斥道:“什么贱命!那是你粱阿姨!还有不是让你早点回来,今天是……”
“行了,人都死了,说这些还有意义吗?只有钱才是真的!十万啊,那么厚一大叠!”
“那钱呢?快拿出来放好……”
温热的血珠从粱墨紧攥在身侧的拳头中滴下,气到极点的她反而冷静下来,冷眼注视着院子丑态毕露的父子俩。
“钱…我钱……”
都说知子莫若父,张成看张石豪这样瞬间浑身发凉,“你又拿去赌了?!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说完腾地松开张石豪,红着眼四下寻找着什么。
“爸…爸!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但是你听我说啊……”张石豪忙扑上去抱住他爸拿起木棍的手。
“滚!你个没良心的!你梁阿姨为了咱家的事把命都送了,你居然还有脸拿着那钱去赌!”
“不是……爸,你听我说!我没拿去赌,我,我这不是还高利贷了么……他们说我要是再不还,就把我弄去黑市卖器官!爸,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死吧?!我可是张家唯一的独苗了啊!”
张石豪鼻涕眼泪水往张成身上一通擦,等看到张成如往常一般态度松动时,他呼了口气,眼珠子咕噜转道:“再说,那些钱也不是没办法还……”
“什么办法?要是有办法,你粱阿姨至于冒着那么大的雨出去么……”张成抹了把脸,颓然地瘫坐在地,手中木棍无声地滑落在身旁。
“爸,你忘了吴力说的话了?只要让粱墨过去就给这个数。”张石豪压低声音在张成耳边道,手指摩挲着比划出个二。
“不行!”张成连连摇头,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就是饿死,也不能把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给推到火坑里!”
“爸!你也知道粱墨在外面打工辛苦得很,这大老板看上粱墨也是她的福气,又可以免咱们的债务,不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么?!”张石豪随口胡编,反正先把他这个蠢爸爸给忽悠过去就行了。
张成信以为真,不禁犹豫起来,这听上去似乎挺好,张石豪抓紧时间趁热打铁,“那可是二十万啊,有这钱咱们怎么也能还债了……”
话音未落,一个茶杯凌空飞来,险险擦着张石豪的额角砸落在地。
“谁啊!”张石豪满脸的算计顿时变成惊恐,酒也醒了不少,下意识朝茶杯飞来的方向张望,等看清那个瘦弱的人影时,他的表情僵住了。
“粱,粱墨,你回来了啊……”
“好!很好!我妈尸骨未寒,你们张家父子就想联手把我卖了!”粱墨没有想到人还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随着她话音落下一阵夜风从门后刮过,吹得张石豪背心发凉。
“不是,粱墨,你误会了……”张石豪狡辩。
“我误会?误会什么?你们父子两可以啊,我妈一条命十万,我一条命二十万!”粱墨双目通红,声音似是杜鹃啼血,凄厉痛楚。
张石豪不敢说话了,干脆把身子一缩,躲到张成背后装死。
“说话啊!”粱墨心底发寒,母亲当初真是瞎了眼,自己也是一样,真以为这个老实本分的庄稼汉子能给母亲带来幸福,结果却成了她醒不过来的噩梦!
“墨丫头…”张成硬着头皮开口,可一对上她若寒潭般黝黑的双眸时,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察觉到自家老爸的退缩,张石豪暗骂句没用将他爸朝边上一推,看着孤零零站在堂屋中的粱墨,索性撕破脸皮不要脸了。
“粱墨,我今儿就跟你说明白了!吴力那边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