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不是我生的!”秋香从怀里挣脱,极力辩解着。当她看见钟南正戏谑地看着自己,才发现上当了,于是扑上去轻捶着对方的胸口,“原来你都知道了啊,那还这样说,坏人!”
“我们分别才两年多一点,这女孩儿看样子,有两三岁了吧?”
秋香仔细一想,时间还真是对不上,自家相公一向心细,多想几遍哪能猜不出来。她柔声地说道:“钟大哥,这个女孩儿是去年底我在外面捡的,当时看她哭得可怜,加上又怕你要过很久才来找我,于是就寻思着收养了她,好歹能陪我做个伴儿。”
“既然和你有缘,那就继续养着她吧,”钟南没有古人那种男人必须要有儿子传宗接代的思想,所以对于领养孩子并不排斥,“生孩子可是很痛的,你能不受那个罪也好!”
听见钟南这样说,秋香知道自家相公是变相安慰自己,她心里感动不已,心想不知自己几世修来的福分,能嫁给这么好的男人,只是怎么也不能让钟南后继无人,等到有合适的姑娘,一定要娶回家来给钟家生个儿子。
钟南哪里知道秋香的“荒唐”想法,他还沉浸在重见妻子的兴奋劲儿当中,直到棚子外面的徐万州实在是等不住了,进来说“已经天黑了,是不是先回济南城里再说”,钟南才打住话头,拥着秋香回到了城里。
次日,钟南带着秋香在济南城里逛了一圈,买了几大包东西,全是衣物、化妆品和一些保健品之类的,中午还在济南府最好的泉城酒家吃了一大桌上好的饭菜,秋香抗议他胡乱花钱,只是丝毫不起作用,下午还是买买买。随行的几个亲兵就充当了苦力,大包小包地提着各式货品,直到华灯初上,众人才返回客栈。
看着床上摆满的东西,秋香嗔怪道:“钟大哥,以后再也不许这样浪费了!”
钟南没有说话,只是眼里溢满了柔情,他看着眼前的玉人,再次动情地亲吻了上去……
第二天就是山东使团上京的日子,秋香原本打算自己先行返回东昌等待钟南,哪知钟南执意要让她一同去京师,她也只好依了。不过秋香并没有和使团一起走,而是钟南安排了自己的亲兵专程护送,几天后,两泼人前后脚的功夫抵达京师。
抵京后,使团下榻在朝廷准备的住处,钟南觉得不方便,在官方宾馆旁另觅了一家客栈,给秋香开了一间上房。一切安顿妥当后,剩下的就是安心等待了。
京师就是一国之都,彼时特指北京顺天府,以便和南京应天府区别开来。永乐大帝迁都至此后,明朝便形成了“两京十三省”的格局,两京便是北直隶和南直隶,十三省是陕西、山西、山东、河南、浙江、江西、湖广、四川、广东、福建、广西、贵州、云南。
京师的繁华自是其他城市不能相比的,虽然南京也很繁华,但京师的繁华之中更多了些大气磅礴的韵味,永乐大帝“天子守国门”的胆略已融入了这座城市。连日来,只要没有公务,钟南都会带着秋香四处游玩,渐渐的,同行的山东官员们都知道了钟游击寻妻成功,之前说媒的那部分人也才打消了念头。
腊月二十九,皇帝要召见东征朝鲜的功臣们,山东的官员只有施长廷和钟南两人在列。二十八日晚间,施长廷亲自对钟南讲解了一些觐见之时要注意的事情,他希望钟南能借着这次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给朱翊钧留下一个好印象。
回去后,钟南把自己曾经记忆里那些与万历有关的记载都翻了出来,在他看来,朱翊钧是个很矛盾的人,他后期的所作所为都与幼时的压抑经历有关,这很像现代社会里那些青少年时期被过多管束,导致成人后性格偏激的一类人。这种人如果身居高位,大多都会叛逆、固执、多疑,好大喜功且希望能证明自己,其实要是有人能对朱翊钧加以心理疏导,相信“万历中兴”的时间一定会更长的。
皇帝的会见顺序是按官职高低来排列的,这就意味着钟南将是最后一个被召见的人。由于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钟南中途还差点睡着,好不容易等到太监通报时,已经是傍晚之后了。
朱翊钧是在御书房召见钟南的,一番跪拜行礼后,双方各自坐在椅子上,分别观察着对方。皇帝是仔细打量,钟南则是小心翼翼地偷看,毕竟怕担着一个“冒犯天颜”的罪名。通过观察,钟南发现朱翊钧长得不错,很儒雅,有着古代中年男人特有的长胡须,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召见耗费了太多精力,加上很可能还没有吃晚饭,皇帝显得很疲惫,只是打量着钟南,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见此情形,钟南决定剑走偏锋,他恭敬地上前一跪拜,然后说道:“启禀皇上,微臣一日未曾进食,此时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话还未说完,皇帝身后的太监一声尖叫:“大胆,皇上没有给你派食吗?”
“启禀皇上,虽然等候期间有人给上了点心,但是其他大人没有一个动口,所以微臣也只好………”钟南说的倒是实情。
“无妨,朕也刚好饿了,”朱翊钧见钟南虽然说的是振振有辞,神色间却有一丝戏谑,这让他觉得很有趣,认为钟南和他的其他臣子大不相同。此时的明朝,无论文武官员,都是像张居正那种不苟言笑的类型,整天板着一张扑克脸,尤其是朝会和议政之时,更是严肃得连皇帝都要打怵。如今见着钟南这种一本正经开玩笑的臣子,皇帝自然多了一分包容。
身后的太监一听皇帝说饿了,立马吩咐御膳房上饭菜,没多久,就有小太监端着食盒呈了上来,走完程序过后,朱翊钧招呼钟南吃了饭再说正事儿。钟南也不客气,谢恩过后就风卷缠云般解决了晚餐,让一旁吃相斯文的万历皇帝直觉好笑。
钟南见朱翊钧盯着他发笑,于是恭敬地说:“启禀皇上,微臣从小家境清贫,经常吃不饱饭,加上皇上赐给微臣的御膳太过美味,所以吃相难看了点。”说完还自嘲地笑了笑。
“钟游击小时候还吃不饱饭?”朱翊钧很诧异,他一直觉得大明王朝的百姓们都是过得很不错的,想不通钟南小时候怎么会挨饿。
“启禀皇上,微臣家在川蜀偏远地区,由于地理原因,田里的收成并不稳定,”钟南见皇帝没有打断他的话,于是接着说到:“所以有的年份难免挨饿,不过虽然那时候很苦,可是我娘却对我管得很严厉!”
钟南不动声色地把话题扯到了自己小时候是有意为之,他要拉近两人的距离才能让皇帝记住他,所以一开始便另辟蹊径,让厌倦了朝中大臣做派的皇帝换换味口。
果然,朱翊钧有了兴趣,不过仍是漫不经心地问道:“如何严厉法?”
“启禀皇上,我还记得有一次我饿得急了,偷吃了邻居家的小半个馒头,我娘知道后,狠狠地打了我一顿,”钟南开始了他的讲述,“其实挨打我倒不怕,就怕我娘让我罚跪背书,不背好不让起来。”
听着钟南被他母亲罚跪的故事,朱翊钧想到了自己小时候被母亲罚跪的事情。那是有一次他喝醉了酒,被大伴冯保告诉了母亲,母亲让他跪下并且大声责骂,无论自己怎么反悔,并且保证不再犯同样的错,母亲都不罢休,最后还拿出一本书,翻到其中一篇让自己看,这篇文章是《霍光传》,他知道霍光干的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废过皇帝,所以当时那一刻他怕得要死,觉得母亲的言外之意就是要废掉自己。想着想着,朱翊钧不禁对钟南的故事更感兴趣了,他停下进膳,问道:“那后来呢?”
“启禀皇上,我娘后来还拿山里的野人吓我,说什么不学好会被野人抓去,吓得我天天单独走路时都害怕野人来抓我。”钟南像是没发现皇帝的表情,继续讲述着他的童年故事,“还有教书的先生也甚是严厉,我背书时不小心读错了一个字,他就大声责备我,搞得我后来就不想读书了,其实我原本还挺喜欢书法的,可是被他经常责骂后,就对读书相关的事情起了厌恶之心。”
朱翊钧听到这里,更是捏紧了拳头,这不就是和自己一样的经历吗?他已经被钟南的故事吸引了,仿佛故事里的主人公就是他自己,他情不自禁地问道:“之后如何了?”
“启禀皇上,之后我虽然中了秀才,却没考上举人,无奈之下只能去做生意,哪知道生意也不好做,有一次去江浙贩货时被骗光了银子,结果就流落到了苏州,最后被充军到山东。”钟南的回答真假参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