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阳台，江沨打开窗子点了根烟，开始向柳凡陈述和于悦如的发现和怀疑。柳凡惊得捂住了嘴巴，脸色也变得惨白。她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
“所以我现在有一个疑惑，究竟是直接把事情报上去，还是争取破解。”
柳凡沉默了许久，说道：“破解的话，需要多少时间？”
“可能一天，也可能更久。”江沨自己也说不好。
“破解之后，也未必就能够抓到幕后的人，是吗？”
“是。”
“那我建议上报。”柳凡定了定神，说：“抓住凶手可能会让更多的人避免受害，但立即采取相对的措施就可能挽救回一条生命。软件可以慢慢去破解，生命一旦没了就找不回来了。”
柳凡的话让江沨茅塞顿开，是啊，他只是想着要抓到幕后的黑手，却没想过耽搁的时间可能会再次出现悲剧。他的出发点是破案，柳凡的出发点则是出于人性，或许两者都没错，但他现在更倾向于后者。
“谢谢你。”江沨的这句感谢十分郑重。
回到宿舍，江沨立刻切断了电脑的网络连接，然后找到郑飞，将发现到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由于张正华的突然离世，目前所长职务是由郑飞代理。
郑飞惊愕万分，事关重大，他立即打电话向分局做了汇报。
“带上你的电脑，分局长要亲自见我们。”郑飞说。
区分局的局长办公室里，江沨把情况又向分局长李振做了汇报。李振的脸色很凝重，在办公室来回踱着步子，他考虑的东西显然比郑飞多得多。
终于他抓起了电话，接通后说道：“政教你过来一下。”
不多时，政教许向武走了进来。李振向他说明了一下情况，又问分局的网安能不能对软件进行破解。
许向武思忖了一下，说道：“像小江说的这个情况，恐怕他们办不到。”
“办不到？他们专业干这个的还不如基层的小江吗？”
“这样吧局长，我让他们负责人过来，看看究竟行不行。”
李振点头同意。郑飞看了看江沨，江沨则不好说什么，据他的认知，分局的网安确实是不大可能办到的。
须臾，一名分局网安的负责人走了进来，他先是向李振敬礼。李振摆了摆手，直接问他能不能破解这个软件。
这名负责人大概三十出头，闻说立刻打开了电脑，简单操作了几下之后，他的额头上已经有了细密的汗珠。
“怎么样？”李振很急切。
网安负责人红了脸，说：“这个软件的防护很高级，我破解不了。”
“你专业干这个的你破解不了，吃干饭的吗？”李振瞪了他一眼，又看向了江沨。
“是这样的局长，这个软件的防护确实超出了常规软件的范畴，即使在专业人士手里也会是一个技术难题。”江沨说道。
“那你说你能破解？”
“我相信可以破解，但是需要时间。”
“需要多少时间，我给你。”
“目前我接触到的只是它的第一道防护，这之后可能有第二道甚至第三道。如果完全破解的话，快的话一两天，慢的话我说不好。”
“那你就抓紧时间破解，把它破解出来，我给你记功！”
“局长……”江沨欲言又止。
“小江啊，不用有顾虑，有什么话直接说。”许向武说道。
江沨攒了攒底气，说：“我想说的是，究竟是人命重要，还是破案重要？”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振冷声道。
许向武也愣了，他是让江沨不要有顾虑，但这个小警员竟然敢这么跟局长说话。郑飞则更是暗暗捏了把汗。
“就像我刚才跟您说过的，破解软件需要的时间不确定，但这个游戏的危害仍然在继续。我希望在加紧破解这个游戏的同时，采取一定的措施。比如从媒体上进行宣传，避免再有人受害。”
李振盯着江沨看了许久，脸沉得像是一潭黑水。安静的空气让人分外紧张，郑飞的脸上已经有汗水滚下来，他很想帮江沨打个圆场，此时却不敢出声。
许向武也有些不自在，李振的脾气他是最了解的，搞不好直接给这小警员一脚，毕竟这种事他经常干。
果然李振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直直地盯着江沨的眼睛。江沨不好跟他对视，但站得笔直。
“看着我。”李振沉声道。
四目相对，李振的眼中似乎有怒火，江沨则有些视死如归。
就这么持续了大约有几十秒，李振终于再次开口了：“记住你刚才说的话，到了市局也这么说。”
天清市警安局。
市局的一位副局长接待了李振和江沨。这位副局长名叫张云，在新闻媒体和警讯上也经常会出现，如果不是这样重大的一个案情，以江沨的级别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有可能站在他的面前。
张云耐心地听着江沨的汇报，不时地打断提出自己的疑问。大概十分钟左右，他已经把事情了解清楚了。
“这么说，你说的那个女孩儿，是张正华的女儿？”
“是的。”
“老李啊，你们要多关照一下那个女孩儿，她是我们警安烈士的后代。”
李振连连点头：“是。”
张云用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一会儿，随即拿起了桌上的电话，说道：“通知一下，刑事和网安的骨干立刻到三楼会议室开会。”
放下电话，张云站起身拍了拍江沨的肩膀：“一会儿就由你为大家作报告。”
“是。”江沨郑重点头。
会议室里，两个部门的人陆续到齐。
趁着等人的间隙，李振打电话向区领导作了简单的汇报，得到的回复是抓紧时间配合市局破案。
会议终于开始，张云作为主持进行了简单的陈述。在场的很多人都深感震惊，尤其是刑事组的王洪，他牵头调查这个事件已经很久，却没有什么进展。如今竟然被一个小片儿警找到了线索。所以他看向江沨的眼神十分冷峻，这倒不是因为怕被抢了功劳，而是他根本不相信一个游戏是跳楼事件的诱导原因。
“开始吧。”张云一声落下，会议室立刻安静下来。
江沨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始了他又一次的汇报。
从最开始接触到这个游戏，到张小瑶以及于悦如，包括多年前曾经祸害了许多青少年的蓝鲸，江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陈述，条理也十分清晰。在场的人都陷入到了思考当中。
王洪提出了他的疑问：“既然你说这个游戏的筛选机制是根据性格来的，那为什么受害的都是女孩儿？”
“我个人认为，这个游戏的制作者可能对女孩儿有一种变态的敌意。”江沨回答。
王洪盯着江沨看了一会儿，却找不出话来反驳。从他专业的角度看，这种罪犯是存在的。他们有特定的作案目标，也许是出于变态心理，也许是出于一种报复。
张云敲了敲桌子，说：“我想事情已经很清楚了，重点还是落在游戏本身。岳平你怎么说？”
赵岳平是市局网安的负责人，虽然已经年近五十，但在计算机技术方面有很深的资质。他向江沨提出了几个问题，主要是围绕着软件本身。听完江沨的回答，赵岳平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照小江的说法，这个软件的防护级别非常高，而且还有自毁设置，这可以说是相当棘手。但是我们有信心可以破解，只是需要时间。”赵岳平说。
“需要多久？”张云问。
“四十八个小时。”张云又补充了一句：“这是保守的估计。”
“那我就给你四十八个小时，把它给我破解掉。”张云拍了下桌子。
赵岳平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虽然说是保守估计，其实心里是不怎么有底的。因为这只是考虑到游戏有两道防护矩阵，如果有第三道的话……
“张局长。”李振忽然开口了。
“嗯？”
“是这样，在我带小江来之前，我也说过让他尽快破解，但是他向我提出了一个问题，我印象非常深刻。”
“什么问题？”张云看了看站在一侧的江沨。
“他问我，是人命重要，还是破案重要。”
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江沨。被这么多道审视的目光盯着，江沨也感觉到了背上的汗意。
张云沉下了脸：“你继续说。”
“是这样，我们现在已经基本可以认定这个游戏是有问题的，一来他没有出品方，二来已经有心理学方面的专业人士和多年前的蓝鲸做了比较。我们当然要破解掉它，但重点是这个游戏还在泛滥甚至传播，即使四十八个小时能够破解，那么这四十八个小时当中呢？又会有几个女孩儿受害。毕竟照数据来看，全国各地几乎是每天都有发生的。”
张云吸了口凉气，问：“那你的意思呢？”
“小江的建议是，立刻通过媒体和各种渠道发布相关的消息，让大家防范这个游戏，以避免再有类似的事件发生。在我的角度来说，我个人还无法做出判断。”
张云的脸阴得更沉了，因为他的角度基本和李振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