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抽烟。”

门才打开，江沨已经闻到了淡淡的烟味，下一刻他便被用力拽了进去，门又重重关上了。

“你非让他听到是不是？”张小瑶把一个烟盒拍在了桌上：“想抽自己拿。”

“没收了。”

“你！”

张小瑶指了江沨一下，低下头继续玩手机，只是脸上仍然是带着气的。

“卷子做完了没有？”江沨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你能不能说点别的？”

“我本来就是帮你补习的，你觉得我能说什么别的？”

咚咚咚。

“不许开！”

江沨根本不理她，直接打开了房门。

“小江，辖区有急事，我得赶紧去一下。”张正华说。

“怎么了所长？”

张正华压低了声音：“又有个女孩儿跳楼了。”

江沨吃了一惊：“我跟您一起去。”

“不用。”张正华摇了摇头，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说：“你就在这儿，等我回来你再走。”说完便出门去了。

“鬼鬼祟祟又嘀咕什么呢？”张小瑶头也不抬地说。

“有个案子。”

张小瑶冷哼了一声，继续玩手机。江沨默默叹口气来到了客厅，他确实想抽烟了。

“哎。”张小瑶出现在了她的房门口，把半截身子露了出来：“给我来一根呗。”

江沨索性把才点燃的烟熄灭了，说：“那干脆谁都别抽。”

其实对于给张小瑶补习这件事，在江沨来说完全是偶然和意外的。他虽然毕业于名牌院校，却也只是按惯例到基层做了一名片儿警。而张小瑶的父亲正是他的直属上级。

也就是在一次涉外的案件中，张正华了解到了江沨外语方面的才华，才尝试着让他帮自己的女儿补习。说来也奇怪，照张正华的话来说，张小瑶是十分抵触这种课外补习的，类似的家教和补习班不知道拒绝了多少，却唯独对江沨不是那么讨厌。于是，不知不觉间江沨这个家教竟是当了下来。

或许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江沨本身出生于小城，家庭状况也很一般。他也很想靠自己多一点收入，虽说是友情家教，但张正华还是坚持给相应的费用，说这是原则。

现场。

警戒线已经拉了起来，有关部门的人也在往这里赶，围观的人很多，家属哭得撕心裂肺。

张正华向处警的同事了解了一下情况，大概得知女孩儿是从自家楼上跳下来的，基本排除他杀可能。这时两辆警车停在了路边，一队警察走了下来，张正华认出为首的是市局的刑事组长王洪。

“王组长，怎么把你们都惊动了？”

“最近接连发生这种事件，局里很重视。张所长，你把了解到的情况说一下。”

听张正华介绍完情况，王洪点了根烟，眉头也锁得死死的。这已是本月第四起跳楼事件了，而且死者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女。王洪隐隐觉得这其间恐怕有什么联系，却根本查不到任何线索。

“会不会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是啊，现在课业都那么紧张。”

“真是可惜了。”

“应该好好查一下他们的老师。”

“家长也不能迫太紧啊。”

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王洪听得很不耐烦，吼道：“警戒线再拉大点！”

张正华回到家里已经是夜里十点多，江沨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睡了吗？”张正华朝着张小瑶房间使了个眼色，小声地问。

“不知道，这半天没动静呢。”

张正华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换了鞋子，把一个袋子放到了茶几上。

“我带了点吃了，一会儿陪我喝点。”

“这么晚了我还是回去吧。”

张正华叹了口气：“我这个心里别扭。你坐下，明天咱们一起去所里。”

江沨看张正华心情确实不怎么好，加上自己本来就是住所里的宿舍，只好答应下来。

半杯白酒下肚，张正华扶住了额头，叹息道：“才十六岁，花儿一样的年纪。”

“最近总是发生这种情况，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江沨也皱起了眉头。

“说不上来，根本查不到线索，而且从现场上看，完全就是自杀。市局刑事组的人也来了，但愿他们能查出什么吧。”

江沨点头：“是，如果能找出原因的话，悲剧就可以预防。”

张正华又看向了张小瑶的房门，说：“说真的，我还真有点担心我这个女儿。”

林沨明白张正华的意思，张小瑶也正十六岁，而且这个女孩儿虽然看上去文文静静，其实内心无比叛逆，尤其对自己的父亲。她一直觉得是自己的父亲害死了妈妈，所以父女间的关系紧张而疏离。

“您也不用太担心了，小瑶她不至于的。”

“还好她愿意和你沟通，不然的话成绩指不定怎么样了。不过也辛苦你了。”张正华举起了酒杯。

“您别这么客气。”

这时张小瑶忽然走了出来，手里拿着睡衣看样子是去洗澡。

“瑶瑶你还没睡啊，爸爸给你带了好吃的。”张正华和声道。

张小瑶应都不应一句，径直走进了卫生间，紧接着便传来了淅沥的水声。张正华无奈地摇了苦笑，对自己这个女儿他真是一点办法没有。

许久之后，卫生间门开了。张正华看了一眼从里面走出来的张小瑶，脸色登时沉了下来。

江沨很是疑惑，回头一看，只见张小瑶穿着一件十分单薄并且短到不能再短的睡裙，雪白的胳膊和长腿都露在外面，头发仍然湿漉漉的，胸部虽然没有成熟，却已经有了很可观的形状。

江沨赶紧把头转了回去，但少女的这一幕形象还是如同电击一般印进了他的脑子里。

“小小年纪怎么穿这种衣服！”张正华刻意把头偏向了另一边，语气却是有些重的。

张小瑶丝毫不理睬，反而走了过来。脚下的小拖鞋哒哒哒的，似乎正是在配合着主人的心意，跟她的父亲打擂台。

江沨原本是低着头的，此时却闻到了一股幽香。接着便看到一双雪白的胳膊在自己面前的茶几上动来动去。张小瑶拿到了属于她的食物，又转过身走了，留下一串小拖鞋的哒哒哒。

张正华的脸色很不好看，江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站起来说：“我还是回去吧所长，想起有些东西没整理完。”

张正华知道他有些避嫌的意思，也就不好再挽留，起身送了出来。

走出楼门，江沨下意识地向着楼上的一扇窗看了一眼。窗户是开着的，张小瑶正在从里面往下看。

叮咚。

江沨掏出手机，正是张小瑶发来的消息：你到底明不明白？

明不明白？他当然明白。但是他更明白自己的身份，也更明白一个十六岁的女生根本没有完整的感情观念。所以江沨没有回，他甚至觉得，自己这个友情家教应该到此为止了。

所以第二天的时候，江沨委婉地向张正华表达了男女不便的意思，张正华表示理解，同时也对江沨更多了几分信任和赏识。

这一周江沨没有再去给张小瑶补习，期间收到她几条消息，江沨都以公事忙为由拒绝了，后面则干脆没有再回。

又是一个周末。出警回来的江沨到食堂吃过晚饭，打算回宿舍好好休息一下，却收到了张小瑶发来的消息。只不过这次是一个邮件，其余的话张小瑶并没有说。

江沨尝试着打开邮件里的文件，却提示文件过大，需要用到电脑。

他已经很累了，本想置之不理，又有些好奇里面的内容，于是打开电脑，开始下载文件。

解压后的文件自动生成了一个软件，像是一个单机游戏，名字很奇怪：归途。

归途？

江沨皱了皱眉头，随手点开图标，立刻看到了一幅灰色的画面。画面当中，一名穿着白色长裙的少女正背对自己，似乎正看向远方。

远方是一条幽暗狭长且越来越窄的路，尽头有幽暗的灯火，像是黑暗中的出口。

这时画面中开始出现字幕：准备好踏上前往光明的旅程了吗？请连上耳机，陪我一起走出这失望的世界吧。

字幕是一个字一个字出现的，就像有人敲上去一般，但很快消失了。就只剩下画面中的少女，她的长裙在风中飘动着，显得无助而孤独。紧接着右下角出现了一个选项：是否已准备好耳机？

江沨立刻点了一下，少女的身子随之一颤，垂下的手腕似乎有鲜血流出。

“由于你没有准备好耳机，所以你受到了相应的惩罚，生命值下降十点。连续损失五十点生命值，你的角色将会死亡。”

弹出的提示让江沨心里一动。想不到这个软件竟然还有检测硬件的功能，他再次尝试了一下，果然又掉了十点生命值。于是江沨从抽屉里拿出了并不常用的耳机连好，并且塞进了耳朵里。

再次点下确认的选项时，又出现了提示：耐心听完这段音乐，写下你最直观的感受，选择正确，将为你回复十点生命值；选择错误，你的角色将立刻死亡。

耳机里慢慢传来了低低的音乐，是钢琴曲，像是来自遥远的天边，又渐渐来到了眼前。江沨本身对音乐有很深的热爱，只是这首曲子却是从未听过，它像是出自某位大师之手，低沉，深邃，不能说不动听，却让人感到一种心灵上的压抑。

虽然压抑，却欲罢不能。

不知不觉间，江沨已经被这段曲子带进了它的节奏里，他闭上眼睛仔细聆听，过往的诸多伤心之事都涌上了心头。远去的爷爷奶奶，远去的外婆，因为门第原因失去的爱情，都如梦幻一般在眼前浮现，曲子戛然而止，江沨的眼角却已有泪水流出。

画面中出现了字幕，请开始你的选择，这首曲子你认为是：

a：天使的哭泣。

b：恶魔的低语。

c：你的心声。

d：爱人的呼唤。

e：不知所云。

江沨的心跳开始加快，他犹豫着究竟要选择哪一个，画面中却出现了一个只有十秒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