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个涂上。”顾青州站了会儿,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
随即,一个药膏如石子般砸到我身上。
我顺从地捡起药膏,是专治疗烫伤烧伤的。
“我去楼下等你,给你五分钟时间。”顾青州单手插在裤兜里,冷冰冰地撂下一句话,转身出了门。
冰凉的药膏涂在火辣辣的肌肤上,终于缓解了部分疼痛。
上完了药,我又忍着痛去收拾。
说是让我收拾,不过是叫我换一身像样的衣服,毕竟他怕带我出去,被人笑话。
我明知道此去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可最终还是被迫出了门。
顾青州坐在车上一言不发,我局促地坐了一路。
最终上楼的时候,顾青州突然转过身来,对我说了句,“何黎对你这么好,就算住院了,还是心心念念地想看看你到底有没有事。”
我顿住脚步,低着头不说话。
他又说,“这次去了病房,要是敢说什么违逆小黎心意的话,我拔了你的舌头。”
明明是平静的语气,可字字锥心,如同倒刺一样狠狠地从心上扎进去,又拔出来。
杀人不见血。我知道他说到做到。
我点头,脸色苍白地跟在他身后往病房走。
就因为她一句话,我就要亲自来医院受训。
他可真爱她啊。我苦笑一声,步子加紧赶上去。
病房里,何黎穿着一身病服,由陪床护士搀扶着,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的风景。
门“吱呀”一声开了,何黎转过头来,看见顾青州时,立马杵着拐杖一蹦一跳地朝门口走过来。
“青州哥哥!”声音甜美而清脆,就算是女人听了也心里发软,更何况男人。
顾青州上前,爱恋地扶住他。两人琴瑟和鸣,恩爱地不得了。
我低着头,心里酸涩到极致。
不过是崴了脚,想到此处,我不由得将双手背到身后,生怕被别人发现自己的窘迫与狼狈。
“呀,姐姐也来看我了!”何黎突然扭头看过头来,她伸手亲昵地想拉住我的手,却无意间看见我一双红肿到失去原貌的双手。
“姐姐,这是怎么了?”她大惊失色。
我抬头看了一眼顾青州的眼色,慌忙摇头,“没事,没事,是我不下心碰到的。”
何黎拉着我说了好一会儿话,无非闲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却表现得与我极为亲切。
就连我都被她的热情打动了,从心底里抛开了嫌隙。
或许,上次甩摔碗真的是她不小心。
何黎缠着顾青州给我全身做检查,给我治疗烫伤的双手,给我治病。
为了方便,病房就设隔壁。
几天后,何黎的脚终于康复了,她出院那天,提着一篮子水果来看我,笑意盈盈。
我坐在病床上修养,心里暖暖的。
她坐在床边给我削苹果。
“姐姐,他们说你记不起以前的事儿了,是真的吗?”她突然问我。
我点点头,说是的,医生说我以前受了什么创伤,选择性失忆。
我以为她是关心我,又说了一句,现在的医术这么发达,说不定以后会想起来的。
谁知我话音刚落,何黎拿着苹果的手顿了顿,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起来。
我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忙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边,想扶住她去休息一会。
谁知,何黎突然放下苹果,竟拿起水果刀来把玩。
她鼻腔里发出一声冷笑,语气全部变了,“何棠,你别妄想了。你不会等到恢复回忆的那一天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不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
“你……你怎么这样诅咒我?何黎你不是一直拿我当姐姐的么……”我一时不能接受她这样的突变,整个人都愣住了。
“姐姐?你也配?我做的那都是给青州哥哥看的,其实我巴不得你死呢。昨晚上,我不过是略施小计,青州哥哥就对你责罚成了这样。你可真是可悲又可怜啊。”她冷笑一声,一把捏住我的下巴,手中握着的刀刃冰凉凉地贴在我脸上。“你说,我一刀下去,血流不止,你的脸会不会毁掉啊。”
我颤抖着身子,一字一句,“你和顾青州果然很般配,都是一样的毒辣。”
听到顾青州三个字,何黎的眼神更加狠戾了,“顾青州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为了一绝后患,我觉得是时候让你闭嘴了。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真是天意啊,五年了,你还没有恢复记忆。不过就算你恢复了,青州哥哥也是不可能相信你的!”
“我是不会让你想起什么来的。”何黎突然后退了两步,恶狠狠地盯着我说了句。
她猛地一扬手,手起刀落。
我吓得赶紧闭上眼睛,已经做好了求死的准备。
“啊——”
一声尖叫划破整个医院走廊。
本以为的疼痛却迟迟没有传来,我惊魂未定地睁开眼,却看见血留不止的何黎。
水果刀狠狠地插在她的腹部,她疼得满头大汗,身子也抽搐开了。
何黎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
刀把随即又被她抽出来,殷红的鲜血瞬间溅了我一身。
与此同时,她一把将沾满血污的水果刀赛到我怀里,随后她颤抖了两下,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我吓得愣在原地,不等我反应过来,门就被一伙人推开。
水果刀“咣当”一声落在地上,我整个人跌坐在床边。
我眼睁睁看见顾青州朝我一步步走来,他的眼神似要将我生吞活剥了。
他来不及对付我,很快将地上的何黎打横抱起,“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抵命!”
低吼中带着哽咽的话语,我呆滞地坐在床边,如同木偶。
终究是我低估了何黎,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人,竟然连自己都下的去狠手!
她就那么想弄死我,为什么不直接和顾青州说呢?
弄死我,对他而言,不过是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何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顾青州生怕我跑了,门口安插了几个保镖守住病房,我的活动范围越发的小了。
无聊的时候就从阳台上往下看,十层楼的高度,跳下去会不会死,我总在想这个问题。
可惜跳楼的死相太难看,让我联想到了上次坠崖,那种痛楚我不想再经历第二遍了。
后来,我一直在想,要是当初我从楼上一跃而下,是不是就不用过得这么辛苦,是不是就可以一了百了了。
每天在病房里过的浑浑噩噩,连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都是奢侈的。
直到那天,祁裴来找我,这次他倒是没有穿白大褂,而是换了一身利落的休闲服,依然是高大帅气,风度翩翩。
我在病房里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的阵阵打斗声音,等我打开房门时,门口那两个保镖已经倒下了。
祁裴走上前一把拉住我的手,“快走。”他神情激动,一见面就把我往外面拉。
“怎么了?”我僵住不走,问他。
祁裴叹了口气,长话短说,“何黎此次怕是性命不保。我来带你逃出去,不然以顾青州的脾气,他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我一脸震惊,我以为何黎不过是吓唬吓唬顾青州,好栽赃嫁祸给我,没想到这次真的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可是,我走了,我爸我弟弟他们怎么办?”我内心极度的不安。虽然我很害怕顾青州,但是,我更害怕他对我爸和我弟弟不利。
祁裴来不及跟我解释,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你爸那边,我已经派人盯住了。至于你弟弟那天,早在一年前,他就已经失去了行踪,就连顾青州现在也在四处找人打探他的消息,所以你不用有心理负担的,目前当务之急是躲过这一劫。”
“失踪了?”我心里咯噔一下,但一想,这未尝不是好事,只要没有落到顾青州手里就好。
听他这么说,我也没有什么顾虑的了,跟着祁裴悄悄溜出了医院。
祁裴的车就停在医院后门的街道,上了车,他一脚把油门踩到底,往大路上开。
好多天没有睡安稳觉,在祁裴身边,我莫名的安心。
车子开得快而稳,我昏昏沉沉地靠在座椅上睡了过去。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将我从睡梦中吵醒。
身子前倾,重重地磕碰到车前,我瞬间惊醒过来。
猛地抬头,只见前面一辆黑色的卡宴横着挡在车前。
透过车窗玻璃,我看见一双阴鸷般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我。
很快,车门打开,顾青州下车一步步地朝我走来。
我瘫坐在座位上,浑身瑟瑟发抖,心里已经想到无数种被他抓回去的可能性。
“别怕。”身侧的祁裴抓住我的手,轻声安慰。
“下车!”顾青州修长的身子立在窗户外,声音冰冷如腊月寒冰。
祁裴不住打着方向盘,想要越过堵在前面的车。
我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紧紧攥着祁裴的大手,心里直发毛。
“砰——”车子眼看就要越道而行,突然一声巨响,身侧的车窗玻璃瞬间成了碎片,破碎的玻璃渣落了一驾驶室。
一双手从外面探进去,一把揪住我的衣领,生生往外扯。
我尖叫一声,死死扒着车窗边沿,玻璃碎片很快将我的双手扎得鲜血直流。
“求求你,放过我!我不要回去!我不想死!”我哭的歇斯底里,涕泪横流。
顾青州丝毫不为所动,一言不发地使出浑身的力气。
终究还是被他扯出了车窗,我心如死灰地被他拎着,像一只破旧的玩偶,在风中凌乱。
“放开他!”祁裴奔到顾青州前面,狠狠地冲他脸上打了一拳头。
顾青州依然没有放手,也没有回手,低声怒吼了一声,“滚开!”
很快,顾青州的保镖将祁裴团团围住,堵住了他的去路。
顾青州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到前面的卡宴,打开车门,一把将我塞了进去。
车子一路往医院方向开去。
我心如死灰,这次恐怕是真的要去送死了,毫无生还之机。
跌跌撞撞地上了楼,回到病房,顾青州一把将我推倒在地。
我感觉浑身都是冰冷的。
“把这个签了。”
白纸黑字,顾青州扬手,一张合同丢在我身上。
捐器官协议书?
什么?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份协议,心里突突的。
“心脏,捐出你的心脏。”顾青州阴翳的眸子紧紧盯着我,一字一句道,“小黎是因为你才伤及心脏,血债血偿。”
“不!不要!我不要捐!”为什么要让我捐心脏,挖出心,岂不就要死了?我不住地往后退,不住地摇着头。
顾青州上前,一巴掌甩在我的脸上,“何棠,你真狠啊!那一刀竟生生戳到了小黎的五脏六腑,累计心脏。这个痛,日后一定让你加倍品尝!”
半边脸很快火辣辣的疼!我捂住脸,撕心裂肺地吼出声,“我没有!不是我做的!我没有捅她!”
“顾青州,求求你,心脏掏出来我用什么?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一步步爬到他脚下,哭喊着抱住他的腿,祈求道。
顾青州猛地一抬脚,将我重重甩出去打在墙上,“死到临头了还敢狡辩,不管你签还是不签,这个手术必须做!”
…………
当晚,医院的手术室,灯火通明。
我被死死地按在手术台上,手脚被牢牢捆住。
旁边的手术台上躺着打了麻药的何黎。
一针镇定剂下来,我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昏昏沉沉睡去。
“顾总,捐赠者身体状况不容乐观,如果强行取出心脏的话,可能会导致大出血,等不及路上的心脏源……”迷迷糊糊中,我听到手术室外,有医生急匆匆地汇报着手术室的情况。
“路上的心脏源还有多久才能到?”顾青州问。
“大概二十分钟,但是何黎小姐那边估计只能撑十分钟……”医生犹豫不决。
沉默。
“如果坚持手术的话,何棠小姐可能……下不了手术台。”医生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拼命睁开双眼,想听到那个声音。
我不想死,我想活着……
“挖!”顾青州终于开口,缓缓吐出一个字。
“继续手术!”手术室的灯重新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