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抿了一小口，眉头皱着。

“我不哄人，我讲多点，你喝一小口！”我觉得小雨根本不需要几口酒就醉了，“苞米熟了，我们偷偷掰来，蹲在果园里烤，最小的时候不会烤，都烤黑了，糊了的烤苞米吃起来更香，夏天河边附近有些小菜园子，专门种西红柿，黄瓜，那偷摘了，直接在河水里一洗，好吃的很，而且河边有小鱼小虾，弄个网，能捞到，对了，抓蚂蚱，最好吃的是蚂蚱！”

“蚂蚱好蚂蚱好~！”小雨又喝一口。

“那个蚂蚱哈，抓到了直接从后脖子处串到狗尾巴草上，一根草能串好多，然后用个小铁丝圈一个小笼子，把蚂蚱都扔进去，用树杈挑着，烤起来香喷喷的，你知道野枣都有啥吗？”

“啥？”小雨的眼神开始恍惚起来，说话的声音也绵绵的，不是吧，这才几口呢，我跟荷花都没怎么喝酒，不知道这酒到底啥度数，但是我们村老头都喝烧酒，大概也知道喝酒醉了是啥调调。

我觉得小雨开始有点醉了。

就赶紧讲，“那个野枣，有野草莓，夏天有，长在草甸子坡上，红艳艳的一个小肉朵，摘的多了拿回去放到碗里，加点糖，好吃的舌头都咽下去了！”

小雨又喝了一口，开始用手不停的揉太阳穴，“小瓦哥，我不能再喝了，我好晕，我真的好晕！”

喝醉了的小雨声音软的让人发颤，人也跟一块没了筋骨的小可，依靠到了一旁的荷花身上。

我这才发现张茅啥时候早就醉倒在荷花另外一边了。

“小雨，小雨？”我摇了摇。

“小雨，你醒醒啊！”荷花也摇摇。

“小瓦哥，我喜欢你，你不要跟我分开好吗？”小雨迷离的眼神，喃喃的说着，随即就揉太阳穴，“我真的好晕，小瓦哥，我好难受，你抱抱我好不好，我腿好麻！”

荷花看我，眼神问我到底咋弄，

“好好，小雨，你可能是有点醉了，我抱抱你！”我把小雨从荷花腿边抱起来，醉了的小雨浑身软绵绵的，我这么一抱，乖巧的就靠到了我肩头上，温顺，散发着让我也要醉了的气息。

“荷花，咋弄？”

我跟荷花都没喝酒的经验，俩人搞不懂小雨这是清醒还是不清醒，我们能不能扔下这俩人去坟圈子。

荷花只好拿起酒罐子，“小雨，你喝点水，一会就好了！”

我去你荷花的，鬼才信这是水，我差地被荷花搞崩溃。

“不要嘛，不要动我，不要动我，你放开我，，，”小雨不知道喊的什么，嘴里又被荷花灌进去几口，没一会就晕沉沉的倒进我怀里，怎么喊都不醒。

我赶紧放下小雨，我把小雨放到醉了的张茅身边，然后脱下自己的衣服，给俩人盖上。

“咱们赶紧走，他们别一会睡着冷醒！”

“恩恩！”

我跟荷花抓紧时间离开，荷花从车里的一包东西里掏出一个大红塑料袋子，透过袋子我看见是一沓冥币。

看来荷花早就准备好了，还很隐蔽，因为这袋子就放在她自己的大包里，包里很多乱七八糟的衣服，还有卫生巾，总之杂物，看着不起眼，很好的掩饰了冥币。

我看着荷花，她的聪明挺让人心疼的这会，一个从小没爹没妈的孩子，命啊，都是命，可偏偏命给荷花一个这样的出身，确又给了她这样一副好面孔，好身段。

我们这里到坟圈子快也需要最起码一刻钟，要是慢，那就半个钟头得了，我跟荷花刚好吃了那些腊肉，浑身有的是体力。

我俩就大步往坟圈子跑。

“瓦蛋哥，他们不会醒来吧！”荷花边跑边担心的问我。

“不能吧，我看张哥喝了好多呢，小雨不知道，我就怕小雨一会醒来，不过他们醒来也不怕，顶多是看不见咱俩，不会找到坟圈子！”

“咱们还是提前说好了，防备一下，万一他们在咱俩回去之前醒来，咱俩又一起回去，咋说？”

“那不现成的嘛，就说到附近村子问问能不能跟村民买点地瓜，咱们空着手，意思就是没成，很简单！”

“哈哈，这个好，我刚才还想着说是到附近弄草呢，我还想着，那咱们一会还真要弄点草回去应付，这下啥都省了！”

我没说啥，我觉得荷花撒谎的借口就一个，就是弄草，之前每天上山跟男人混也是一把镰刀，一捆绳子，我就纳闷了，野沟子村的那些娘们咋就那么傻，荷花一个人，天天那么勤快的上山弄草，用的着吗，她们就不想想，难怪自己的男人搞了那么久都蒙在鼓里。

不过我一想到下午才发现李寡妇跟大麻子的事儿，我发现自己也很傻，搞不好我们野沟子村，男男女女都乱的很，谁家的婆娘跟谁的爷们，都不好说，男人跟女人之间，真的是这样吗？

搞不好我们野沟子村就我一个正经的，因为我就跟满村那么多女人中的一个搞了，还吓得胆都没了，第一次。

我跟荷花跑的快，很快就到了坟圈子。

刚好这片还有花生地，我闲着找找有没有可以捡的，这样回去我们就更好交代了，就说捡花生去了，四人中就我跟荷花是村里的，我俩又不会喝酒，他们都醉了，我俩一起捡个花生，很合理，对吧。

荷花就自己蹲在坟头烧冥币，我看了一眼，那是她奶奶的坟，荷花好像打小就没爹没妈，很小的时候是她奶奶养大的她，原来她心里最亲的人是奶奶。

我捡的花生地跟荷花奶奶的坟很近，荷花一边烧纸一边掉了眼泪。

这是我第二次看见荷花掉珠子，第一次是我跟麻子一块弄了她，从背后，她转头才发现，那次我也很久内心锁着一重东西，荷花掉眼泪的时候真的让人不是简单的心疼，而是最深处的跟着难受，因为荷花不是个轻易掉眼泪的人。

有时候我想，如果荷花跟张茅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别那么野，比如就像现在，静静的，满脸都是安宁的忧伤，张茅会依旧用追这个字眼按在荷花与他的关系之中吧。

我是个男人，我懂了点，男人，对心里的女人是有框架的，最根基的想法应该是这个女人没有过往。

我突然懂了张茅为啥那么肯定的说，荷花，不是个男人想娶回家的女人。

在好看与干净之间，男人决定娶得会是后者，当然如果两者都有，那就么得说了。

荷花掉着眼泪，肆无忌惮，好像是憋了好多年的某种情绪都被放了闸门，一滚一滚，往下掉，下巴两边挂着，我看的太难受了，不捡花生了，走过去。

“荷花，你咋啦？想奶奶了？”

“瓦蛋哥，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其实我也看不起我自己，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十岁就没了最后一个亲人，奶奶最后拉着村长的手说一定给我养大，一定别扔了我，村长头点的跟狗吃屎一样的答应了我奶奶，可是我奶奶是睁着眼走的，咋都闭不上，我觉得老人说的对，人死了是会看见活着的亲人的，我奶奶这会一定能看见我，这么多年，她也一定都看见了我，她如果从一开始就看见了我的，我的事儿，是不会看不起我的！”荷花哭的狠，原来是默默的掉，可能找个人说出来，心里更难受了。

“荷花，你，你想说啥，我听着呢，说出来能好点，你就说吧，我不会跟任何人说半个字，我不会，你放心！”

“我没跟张茅编瞎话，村长，就是我说的那么个事儿，全村人都以为我是个小野货，我偷男人，我卖自己，可是谁知道，我这样都是村长给的，我才十四啊，村长就在一个黑漆漆的夜里摸到了我睡的那个炕上，我整整被他偷，偷，，偷了两年，我本来以为那两年是我最黑的日子，可是之后我才知道，那简直是天堂的日子，因为那两年，只有村长偷我，两年之后，村长开始让我跟别人，只要有人给他酒钱，他就应下了，我是他的酒钱，知道吗，瓦蛋哥，其实是我在养村长，你懂吗？”

“荷花，你十六那年，村长好像有了媳妇了都，那你们家也够乱的！”

“瓦蛋哥，你以为那个云南媳妇是嫌弃村长，跑的？你以为那个四川媳妇也是？错了，村长买回来，自己用，还卖给别人，他不缺女人，也不缺酒钱了，知道吧！”

“啊？”如果不是荷花这么真挚的眼神，那么多泪，我真不敢相信，事情会是这样。

“那些女人跑了，跑的时候都叮嘱我，也想办法有一天跑出去，离开这个鬼地方，村长为啥自己也跑了，因为他要是不跑，逃走的女人会找人来砸烂他！”

我终于明白了，我说呢，村长为啥跑了，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离开生养自己的地方，顶多打工，但是还是会回来，至少不会从这里消失蒸发了，这下我彻底相信荷花了。

“荷花，你，你跟张哥说了这么多吗？”我想劝解荷花以后给自己注意点，幸福是自己争取的，这么久了，我好像开始懂了男女之间的一些门道，我总觉得，张茅说的话左一句，右一句，没啥连贯性，但是理都对，张茅说了，荷花永远不是个要娶回家的人，为啥，因为她身上有一种过往事儿带不走的风尘，野尘味儿。

而如果荷花不去掉自己身上的野味儿，即使不告诉张哥以前的事儿，张哥也会觉察到。

就像我，明显感觉的到荷花跟小雨是两个感觉，小雨那叫姑娘，而荷花，那叫那个，我不想用那个词形容她，此时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