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17年8月
地球·长江流域】
紫雾出现第10天。
晚上9点整,天空飘着灰暗的薄云,没有月光。
远离市区的临湖村更是一片幽暗,只有头顶的些许星亮让这个即将被遗忘的地方看起来没有那么荒芜枯燥。
临湖村位于长江入海口西北50里,村子因临湖而得名,整个湖床犹如一个嵌入大地的巨碗,故得名“碗口湖”,周遭溪流汇聚湖中,再于东南角方向开一河道汇入长江。
“小川,小川,我们还是回去吧。”
昏暗中,寻着窸窣的声响,临湖村村口的水泥路上隐隐约约能见到两个人影。
细看的话,整个村子竟都被浓浓的紫色雾气包绕。
这团诡异的紫雾于一个雷雨夜出现,如一团蓬松的棉花恰好将整个临湖村包裹其中,表象与平常的大雾无差,只是竟为紫色,终日不散。
环保局初认为是空气污染所致,可是村子附近并没有化学工厂,即使普通小厂小作坊也因为城建征地早于一年前迁走,但无污染一说,仪器检测结果也确实没有指数超标。
临湖村及周边村落近年来恰因为环境优美而被市规划局选中开发,欲建成以“碗口湖”为中心的度假景区。
周遭村落已陆续搬迁,只有历史最悠久的临湖村因多位老人不舍搬离而始终无法拆全。没想到,双方交涉半年未果的问题竟然因这突然出现的诡异紫雾而意外解决了。
紫雾自出现后就没有消散的意思,反而越聚越浓。由于原因不明,数日后,留守的几户老人不得不在家人劝说下离开,亲友甚至只得选在白天能见度稍好的情况下抢运家具。
江小川的爷爷恰就是其中一户。
晚上回来取东西确实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要不是因为爷爷白天搬走时忘记了一个盒子而唠叨了一下午,江小川也不会决定当晚回来寻取。
“你爷爷到底忘了拿什么东西,犯得着连夜跑回去找?”同行的刘伟看着手电光柱里紫黑的雾气心里直发怵。他是江小川的发小,搬迁后依旧住在同幢安置楼里,今晚陪同江小川回一趟。
“就是放在床下的一个盒子。”江小川告诉刘伟,已经领着他进入雾中。
对于这团一夜降临的紫雾,刚出现时候村民确实受不小惊吓,但很快发现除了颜色不对外跟平常的雾气没啥区别,也没有化学污染的刺激气味,于是,临湖村的老居民们便不多惧畏了。
“盒子里是什么?”进村的路上,刘伟问着江小川。
“这爷爷没说。”江小川离开时候有问过爷爷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但爷爷只告诉他,拿回来便可。
“是钱么?”刘伟问。
“可能吧。”
“总归是钱。”刘伟认为该就是钱。江小川爷爷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节俭,甚至在某些人看来还有点抠门,可能也只有钱财能让他爷爷这么念念不忘了吧。
两人沿着村口的水泥路朝里走,江小川尽量沿着水泥路边缘走,虽然路不宽,但是雾气实在太浓,凭着手电也将将只有半路宽的视距。凭着记忆,沿水泥路走五百米许是个岔路口,往右转,路边还有棵八十年的老榆树,这棵老榆树就是现在江小川找家的标志。
“喂,刘伟......”江小川抬手做了个停下来的手势。
“怎么啦?”因为跟得近,后面正看手机的刘伟差点撞上他。
“你有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儿?”
听到江小川的话刘伟立刻下意识地将手电往四周扫了扫。“哪里不对头?我胆子没你大,你丫可别吓我啊!”声音微颤。
江小川微微皱了皱眉,缓缓说道:“你难道不觉得周围太安静了吗?”他把光束投到刘伟脸上,这家伙已经满头大汗,短袖湿了一半。
“哈哈哈哈......你要不要这么害怕!”
“混蛋,你要是再说下去老子就不陪你了,你自个儿找吧!”刘伟本来就胖,大夏天的自然出汗更多,更别说在这氤氲的雾气里,脸上早已分不明是热汗还是冷汗。
江小川识趣地闭了嘴,他自然知道刘伟是什么人,他胆子确实不大,但是绝不会丢下兄弟一个人独自回家的,这么热的天不在家里吹空调吃西瓜反而陪自己来老房子取盒子,况且还在这至今不明成因的诡异紫雾里,自己自然是不能太过分了。
越久,便越发觉得奇怪,慢慢竟觉得这里竟不像自己熟悉的村子,不只是因为紫雾。
真是出奇得安静,知了都匿了。
再往前走不远就是爷爷在湖边的老平房,平日从村口至此步行不过十分钟的路程今夜竟摸索了近二十分钟,江小川现在很好奇,爷爷最后几天在这灯光都无所用的浓雾里是如何生活的。
爷爷的院子外门半敞着,没什么奇怪,人搬走了后这里一切自然算是屋主遗弃的,所有搬不走的,包括这院子里的枇杷树、葡萄架都被写在了拆迁赔款簿上。
这里的雾气竟然比外面淡些,似乎越靠近湖的地方雾气越淡,视野延伸了不少,已经可以隐约看到院落的轮廓。
临湖村环湖而建,江小川的爷爷是离碗口湖最近的住户之一,出院百十来步就是碗口湖。照方位看,这里也算是这团紫雾偏中心的位置了,照常理,该是雾气浓郁之处,怎么视野反倒是明朗了几分?
疑惑归疑惑,江小川带着刘伟穿过院门朝里屋走去。
“沙--沙--”
什么声音?警觉的两人几乎同时把头转向背后。
“猫狗吧。”刘伟猜测。
“嗯。”江小川赞同,大概率是野猫穿过了杂草灌木。
江小川推开了屋门,因为最后位老人也就是江小川的爷爷今天下午才搬离,所以屋子里的水电还没断,江小川顺手按下了了门旁墙上的开关。日光灯下,窗门没关紧,空荡荡的屋子里早就被雾气填满,湿漉漉的墙上几乎能滴出水来,可即使这样也总比呆外头好上很多。
“刘伟!刘伟!”
江小川转头没看到刘伟,喊了两声。
“我在院子里葡萄架这,这么大葡萄不摘可惜了,你进去找盒子吧.....”
听不清刘伟后面说了什么,江小川能料想这家伙至少往嘴里塞了不下五颗葡萄。等下是得把熟的都摘回去,留在架子上只会便宜那些拆迁办的人,心里想着同时,江小川已经物色了墙角那个旧菜篮子,那个应该够装了。
爷爷说盒子在卧室的床底。
床离地面有十厘米高的缝隙,手电筒照了照,并没有盒子状物体。难道嵌在地板里了?不会是祖传的金银财宝吧?爷爷啊,你可真会藏东西!江小川苦笑一声,“刘伟!刘伟!”他叫了两声没有反应,罢了,还是自己移开吧,看着也不是很重。
床下灰尘推测得有足足半指余,现在雾气的浸润下已经变成黑黑的湿哒哒的恶心玩意儿,薄薄一层覆着,隐约能看到一个嵌入的盒子轮廓。江小川伸手将将能把盒子掏出来,他不认为爷爷会往里头放金银,摇了摇,没有碰撞声,也不是他几秒前想过的银元,因为爷爷确实有展示过收藏的几枚袁大头。
这大小,也就能塞本厚书吧。无奈盒子上了锁,还得回去由爷爷打开。
“嗷呜——”
毫无预兆,屋外传来一声长鸣。
什么鬼?
狼嚎?
这骤然的一声让江小川惊出一身冷汗。怎么可能!长江中下游尽是平原尽是城乡耕地,树林都没有的地方怎么可能有狼?他紧张得竖起耳朵聆听,却没有再传来第二声。
方才的声音不小,不会听错,跟动物园里的狼鸣一模一样!
数秒后,刘伟慌张地扶着墙栽进卧室,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