婼源疑惑的看向须臾老人,“爷爷,你能给我讲讲么。” 虽然意识里相信白冉不会害她,却还是忍不住好奇心作祟。
须臾老人点点头说:“这说来话长,你要是愿意听那我就讲讲看。”婼源猛地点头,“愿意,愿意,爷爷您讲。”
老人笑了笑,徐徐开口:“这‘玉契’原是是传自神行部落的一种仪式,传说当年天神下凡历劫,行至这葫芦湖,感知这里灵气四溢,便驻留了一段时日,期间与一位凡人女子相识相爱,后因要事必须立即回天界去,恰巧这时凡人女子怀了身子,都知道天上一日,地下一年,这天神既担心女子又不得不离去,便去寻得一块灵玉亲手雕了一枚玉锁,送给女子做信物,要她必须日日佩戴,承诺一定回来找她。
只是春去秋来寒暑更替,天神与女子的孩子都会走路了,天神却迟迟未归,直到一日,天边黑云密布惊雷频现,一众神兵天降前来问罪,这时凡人女子方知,那天神原是父神之子,身份尊贵的很,当日离去是因历劫失败,怕父神追究细则,从而自行回去领罚。
又因知晓,那即将出世的孩子继承了自己一半的神力,出生后必会被天罚追踪,为保她母子安稳,在当时送给女子的玉锁中注入了自己的一丝精魄,原本那精魄结界万无一失,却不料那孩子除了身怀天神的大半神力,又在日渐成长中吸取了不少葫芦湖的灵力,致使仙气四溢,神界不过三日,便知晓了他的存在。
父神震怒之下,将儿子关起来,派人去缉拿凡人母子,纠缠之中,女子被神力所伤血染玉锁,眼见药石无医就要去了,此时天神借助玉中的精魄现身,两人情深义重的做了话别,随着女子气息渐无,天神也自行散了元神。
父神逼死了儿子追悔不已,下凡见到天孙与天神面容相似,且悟性极高,甚是喜爱,却因为他半人半神入不了仙籍,便留下几个犯了错了小神在凡间看顾,那期间葫芦湖附近,有部分灵物借着四溢的仙气和日渐旺盛的灵气已修成人形,其中灵力最盛的女妖精与天孙交好,常常带着两拨儿人神与灵物一同修道,之后慢慢有了规模,成了后来的神行部落和灵域,那位天孙即是神行始祖,女妖精便是灵域先祖。
再之后,神行部落日渐繁盛,成为与天神对话的媒介,成年之后神行始祖为了部落繁衍,在一年一度感谢天恩的“立夏节”与灵域先祖结了姻缘,将爹娘的信物——玉锁,作为聘礼送给灵域先祖,并在玉锁之中注入一丝精魄以示诚心,灵域先祖则是赋以灵力成契,那一刻,七彩云霞交相辉映,百鸟腾飞喜鹊成桥,盛景之下二人互许碧落黄泉永世不弃。直到百年之后,二人仙逝相隔不过一盏茶的而已,这便是‘玉契’的因果。
故而此后,人们便将‘立夏节,送玉锁’,视为缔结姻缘,成百年好合之意。”话落,须臾老人转头看向一旁听得入神的小姑娘。
婼源此时还是有些意外,抚摸着玉锁,想着这哪是什么传统,分明就是神话传说,只是她还是不懂,如果真如老人所说,那之前一路走来,大伙儿的怪异眼神和那对夫妇的言语,似乎就解释的通了。
只不过若是这样的话,那白冉究竟知不知道这“传统”,选择在这一日送给她这玉锁的用意又能是什么?还是他根本不知那“传统”,仅仅是巧合,毕竟他说过这锁原本就是她的东西。
想到这里,她在心中已经帮白冉将送玉的行为自动转化为无知无过,回神刚想开口再和老人说些什么,却只见老人起身说了句:“小丫头,这玉既然戴上了,一定要护好了,咱们有缘再会。”几个身形一闪便出了结界,“欸……”婼源伸出手,还来不及喊他,已不见了踪影。
“做什么呢?”白冉温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婼源挠挠耳后,转身仰头对白冉说:“刚有个老爷爷来了,聊了一会。”
“哦?聊的什么?”白冉似乎不太惊讶,只撩了衣袍盘膝坐在婼源身旁。
“嗯……没聊什么,他说独自一人,有个孙子也不在身旁,跟着,嗯……朋友出门闯荡,我怕他难过便跟他聊了一会,他,他还跟我说……说了一个神话传说。”想起老人的原话,婼源便尽可能的简化了用词,而说到那个“神话传说”,她竟然不知不觉有些脸红,偷偷的去看了白冉一眼。
谁知,白冉一直盯着她瞧,只一眼便被逮着了,看着白冉眼中带笑,婼源觉得自己此时窘的又想去跳湖了,“你盯着我做什么,果子呢?”婼源羞恼的气急,大有要炸毛之意。
白冉微微一笑,不接她话,只从身侧取出一只布袋,拿出一只果子递过去,“玩了许久,累了吧,快吃,吃完我们就回去了。”婼源见他如此,觉得多半是自己心虚,小题大做了,故而气也消了,随后有些内疚自己乱发脾气,接过果子低下头慢慢啃着,吃完果子,二人趁着灰蒙的天色回谷。
路途中,婼源果然还是抗不住有些累了,脚步微微虚浮,白冉见状俯下身,“上来吧。”婼源心想都是熬了一宿,不好意思再累他,便要推却,白冉也不多说,将采买的东西搁在地上,拉过她的手腕便直起身,婼源一个不稳向前倾,吓得牢牢抱住白冉的脖子,既然已经上来了,她也不多想了,真是累了,小脑袋伏在白冉肩上,白冉眉眼含笑,将那小身子向上托了托,拾起地上的东西,稳稳的走在山间的路上。
入了谷,婼源闻着浓郁的桂花香,眼中朦胧的盯着白冉的侧脸瞧,此时天空已泛起鱼肚白,又离得这样近,白冉的模样更是让她看的清楚,同样是一宿未睡,自己已经蔫儿的不行了,可他居然还是一副神清气爽的仙人模样,她心血来潮抬起手指戳了一下白冉的侧脸,这一指下去,两人均是一顿,白冉停下脚步,微微侧首向后看,神色诧异又有些惊喜的看向婼源,婼源被他看的脸红,脑子顿时又清醒了几分,为了缓解气氛,清了清嗓子道:“咳,那个你脸上刚刚有东西。”
“哦,是吗。”白冉怕她又羞恼了,便忍笑转头,继续向前走,只是这话语间仍旧是让婼源臊的不行。
“那个,你知道关于神行部落的传说吗?”婼源继续说道,她觉得应该让刚刚的气氛赶紧过去才是。
“知道。”白冉声色淡淡。
“知道多少呢?”婼源突然来了兴趣。
“比你知道的要多。”白冉大约猜她要问什么,早在他前两日进山前,遇见老人的时候,他就知道有些事可能瞒不住,好在他也没打算瞒着。
“那,你也知道‘立夏节,送玉锁’的传统么?”婼源有些忐忑,她甚至闹不清楚自己希望的是哪个答案。
“知道。”白冉又再次停下脚步,等着她问,可是在他说了这句之后,婼源竟也只是“哦”了一声,便什么都没在提起。
等了片刻,白冉再度向前走去,穿过花林,进了木屋,婼源跳下他的背,白冉看着她说道:“今日好好休息,午饭我来做,课业放在晚饭后。”婼源闻言摆了摆手说道:“别了,这个时辰了,一睡不知道何时才醒,午饭就别做了,带回来的点心吃点便好,晚饭再开灶吧。”
白冉想了想道了声:“也好。”便催她去休息,待她刚刚准备阖上门,白冉提了提气,缓缓开口道:“待过些时日,你本事学的差不多了,想知道的我都可以讲给你听,但在此之前你只管信我就好,可行?”
婼源见他一副端正沉稳的样子,神色间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又是……期待,这人到底在期待个什么,她在心中微微叹息,每每瞧见这个模样,就不忍心拒绝,所以这次,她仍旧拖着疲累的样子,给了他一个微笑,点点头说了声:“好。”
得了肯定的答复,白冉也微微一笑,上前替她关好房门,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关门前依旧眉眼带笑的看了对门一眼,之后心满意足的躺倒在床,也去补眠了。
月华县,驿站
月芸初几人收拾了简单的行装,聚集在驿站内,夏侯崇早前让副手去清点人数,此时正与众人说着路上的安排。
“我都说了,不坐马车,我和雪妍都能骑马,你们听不懂是怎的?磨磨蹭蹭的,麻烦死了。” 月芸初不满夏侯崇安排她坐马车,想要与大部队一同骑马回京。
“你若不是长公主,看我管不管你。”夏侯崇看着众人与她说了半天,还是劝不动,一时间脾气上来,口气不善的说道。
“我说不坐就不坐,两个选择,要不你们先走,我自己走,要么一起骑马走,这么远的路,坐马车我到猴年才回得去?路上可能就被颠簸死了吧。”月芸初脾气也上来了对着众人说道。
“欸,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皇表姨莫要乱说。”夏侯淳看着那二人干瞪眼,怕哥哥口气不善被怪罪,对着众人使眼色,自己先赶紧出来打圆场。
“是啊,皇姑姑莫乱讲,表哥也是怕你劳累。”月曌收到信号,立即出声。
“严大人,如果皇姑姑不喜欢坐马车,我们是否能不走官道,改从小路前行?”月天喻想了想转身看向一旁的严星歌问道。
严星歌施礼答道:“回禀南王殿下,小路到是有,只是下官不建议改道,殿下应知近段时间,北昭频频自扰边境,据月华县边境驻军上报,北昭细作近期似乎趁着‘立夏节’潜入进来,行踪暂未锁定,目的动机还不能明确,所以必须小心为上,走官道更安全。”他此时神色有些严肃,话落,转眸看向月芸初。
众人闻言都有些担忧,也齐齐转头看向月芸初,月芸初见此一愣,有些气闷道:“都看我干吗,又不是我放细作进来的。”随后转向严星歌,“照严大人说来,更应该早点快马加鞭返回京城,以免皇兄担忧,你说可是?”
严星歌笑了笑,“殿下说的是。”眼见着夏侯崇要对他发作,又开口说道:“马车目标过于明显,骑马比马车快了不止三日,就目前安危形势,确实更为妥当。夏侯大人若是怕节外生枝,可让长公主殿下等女眷带上帷帽。”话落,众人均认为可行,月芸初也同意了,夏侯崇眼见着天色渐亮,不想误了时辰,便应允了。
严星歌将一众天潢贵胄送至凉县城门之外,出了凉州地界他也不便相送,临行时众人有意前行出一段距离,留下月芸初与严星歌两人在后,严星歌笑望他们的背影,转头看着月芸初缓缓开口:“近几年可能不会太平,京中尚且安稳,尽可能不要外出了……殿下……一路保重。”
月芸初目视前方,听闻这话,也不看他,转了转手中的马鞭,放下帷帽的薄绢,夹了马腹跑出几步,严星歌见此,眸色暗了暗,心中酸涩不已。
忽而又见前面那人勒了马缰,调转马头正对着他说道:“你备的礼,丢了,我捡到了,帮你保管着。”严星歌顿时眼底放光,又听她说:“四年。”
“什么?”他不解道。
“给你四年时间弄清楚你自己的事,四年后,你若不回京说明白,那东西便失效了,之后相忘于江湖,你做你的知州大人,我依旧是我的长公主。”月芸初声调平平听不出喜怒,说完又调转马头,猛挥一记马鞭,马蹄飞扬向着众人奔去,尘土飞扬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高喝:“好,等我。”
两厢唇角弯弯,均是一骑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