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氏正恨恨地暗自发誓中,可一个慌张尖锐的声音却在此时打断了她的思绪:“不好了,不好了夫人!”
“……把这报话的丫鬟给我杖毙!”明氏一听这蠢笨的丫头,居然还敢诅咒自己不好,立时心头火起,一拳猛砸在床榻上,厉声下令道。
可那丫鬟还在前头花厅里乱喊乱叫道:“夫人,夫人真的不好了,真的不好了呀!”
明氏:“……”
她生生吞下已涌上嘴里的一口老血,捂着发闷的胸口,挣扎着下了榻,一路小跑着冲出了房门,直接奔至花厅,就要破口大骂!
可那前来报信的丫鬟一见明氏,却嗓子嚎地震天响:“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夫人,大姑娘那里又出事了!”
明氏一听,只觉两眼发花,到处都是闪闪的小星星。
她白着脸,连退几步坐到椅子上,喘着气儿,艰涩地问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是,是二姑娘……”这小丫鬟急得眼泪都飙出来了,可越急她说话越是乱七八糟,扯也扯不清:“二姑娘出事了,不是,是大姑娘出事了,啊也不是,是二姑娘她……”
明氏都快被她急死了!
她一颗心就跟着这小丫鬟的“大姑娘”“二姑娘”跳来荡去的,跳得她都快晕厥倒地了。
“快说清楚你个死丫头!再不说提脚把你卖去勾栏院去!”
明氏大喝道。
那丫鬟被她这么一吓唬,果然不再结巴了:“是今天二姑娘又跑到大姑娘那儿要东西,结果大姑娘不肯给,二姑娘就在大姑娘房间里又打又砸的,还辱骂大姑娘是有人生没人教的贱人!大姑娘想不开吊了脖子,如今整个琳琅院都快疯了!”
明氏呆了呆:“那……那大姑娘她……”
“大姑娘没事,被丫鬟们及时救下了。但这事不知被谁通知了老太太,如今除了老太太、将军大人都赶过去外,就连西院的二夫人和四姑娘都赶过去了。”
明氏两眼一黑。
敢情这么大的一件事,身为一府执掌中馈大权的自己,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啊!
明氏喉头一甜,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来。
在她闭眼蹬腿昏厥过去前,她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就是自己真的要不好了。
另一头,夜府琳琅院内。
右眼被层层白纱布包成粽子的庄氏,正黑着脸,端坐在满地狼藉的寝房内。
她身旁静默站着的,则是依旧木然冷漠的夜宗礼。
庄氏强压怒意,独眼一瞟那蜜香,疾言厉色道:“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蜜香“扑通”一声跪倒在满地碎片的地上,发髻纷乱,双眼红肿,一脸愤愤不平。
她任凭地上的碎片扎破了自己的膝盖,忍着疼痛,向他们二人哭诉道:“今日二姑娘不请自来,我们大姑娘看在以前的情分上,请她进门做客。”
“谁知她进来就摸东摸西的,还要乱摸大姑娘从老爷那儿请回的书!”
“那书大姑娘可宝贵了,她每天都要请上三支香,净水洗手后,才拿起来认真研读的。可二姑娘随便就拿,大姑娘哪里能让她这么亵渎这书,于是忍不住说了她几句,让她别碰书。”
“结果……”蜜香忽地神情一变,凄凄戚戚地哭喊道:“结果二姑娘就不乐意了,指着我们大姑娘的鼻子骂她,骂她是……”
“骂她是什么?”庄氏眼眸一闪,厉声问道。
“说……说大姑娘是下贱货,还说她有人生没人教……”
蜜香“嗷”地一声垂头大哭起来。
庄氏听了这话,心里长松一口气,面上却越发难看了。
她正欲骂几句夜灵花应应景,就把这不大不小的破事儿给揭过去,结果得了夜惊鸿指示的果香,却又突然跪地插话道:“不止,不止这些腌渍话呢!”
果香流着泪,抽噎道:“二姑娘还总是说,以前大姑娘如何如何,怎么今天突然就变了呢?还说大姑娘是不是变了个人啊……”
“大胆!”庄氏一听这话哪里还坐得住?
她马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暴怒地喝道:“让这个没规没矩、不敬嫡姐的丫头给我跪祠堂!跪三日三夜后禁足在自己的院子里,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能把她放出来!”
于是,夜灵花连面见庄氏,陈冤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仆妇们架着拖去了祠堂。
庄氏又气得倒仰,屁股往后一坐,又回到了椅子上。
一个地位卑贱的庶女,哪里来的胆子,跑到嫡姊的寝房里又骂又砸的?
庄氏回过神来一想,脸色就彻底阴鸷下来了。
她此时才记起,这夜灵花,好像是明氏一手养大的呢。
好啊,好啊!
庄氏左右这么一联系,立即恍然大悟。
原来这个好儿媳被自己罚了一顿后,还不死心,竟然还派庶女过来,试探夜惊鸿的底戏。
简直可恶!
庄氏浑身一凛,眼眸里暗光浮动不止。
既然这明氏还敢把手伸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那就别怪自己剁了她的爪子喂狗!
“这二姑娘算是被明氏教废了。”庄氏语气冰凉,威赫十足地说道:“把明氏带过来!我倒想问问,她生了一个,养了一个,怎么都被她给教坏了?她是怎么当这夜府的主母的?”
“是。”
得了庄氏指令的仆妇们,立刻甩了甩粗圆的膀子,气势汹汹地就杀往明氏所居的花朝院。
庄氏闭上独眼,默默坐在椅子上等着,也没想过,去偏房里看一眼“受伤”的夜惊鸿。
可等到后头,却等来了仆妇一句:“大夫人的丫鬟说,大夫人现在晕倒在床上,下不来地……”
“反了她了!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太太吗?”庄氏独眼一瞪,猛击椅子扶手,又“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她再次环视了一遍屋子里的丫鬟仆妇们,阴恻恻地开口道:“既然大夫人身体不适,老身也不好麻烦她,再让她掌管一府中馈之事了。待大夫人醒后,让她马上将府里的账本、钥匙和公印,自己交来我这长荣院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