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疏雨来到杂草丛生的院子时,略感绝望。
她老老实实趴在长凳上,眼前的杂草仿佛比前几天更茂盛了,茂盛得连深秋都无法夺去光彩,前些天的血迹,尚且没有消散。
唉,颜疏雨长长叹了一声,也不知这一次还会不会这么好运,想到这里,她忽然想起白止——一棍子落下,她痛苦地哀嚎,伤上加伤,怎能不疼?青梧落泪不止,眼见主子哀嚎几声,很快晕了过去。
“打完了。”
青梧一愣,如果她没有数错的话,只打了三棍子,她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不惜违背王妃命令?
青梧满腹疑惑地看她们,其中领头的侍女随手扔下棍子,面无表情说道:“我们并非不知报恩的狼心狗肺,只是各为其主,从此两不相欠。”
青枫拽了拽青梧的衣袖,摇头示意她不要纠缠这种小事情,抱主子回长情轩,请个郎中要紧。
青梧点头,冲她们道了个万福,与青枫一同扶起主子,走到院子门口,发觉慕青山的背影,他似乎等了很久,细密的微雨湿透了他的肩膀。
慕青山听到身后脚步声,立即转身,看到两个姑娘站在雨中,将手中油纸伞递给她们,青枫怕其中有诈,死活不肯接,厉声质问:“你来此地做什么?还嫌我们主子不够难堪吗?”
慕青山走到她俩跟前,硬是将油纸伞塞给青梧,负手而立,淡淡说道:“我都知道了,确实是王妃命他去内院。”
他听到那个侍卫当笑话说出来的时候,除了心头浮现女人如蛇蝎时,其实没什么感觉,只是忽然想起颜疏雨委屈求全只想救白猫的那个场景,我见犹怜。
慕青山见惯无数风雨沧桑,却第一次见到有人可以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只是一只猫,心疼落泪,当时给他的震撼可想而知。
不知不觉,走到院子门口,又听到里边传来颜氏的痛苦哀嚎声,跟着揪心,毕竟对方是自己的手下,没想到会出这样的败类。
可一旦告诉王爷,他也别想混了。
好在王爷给了他可以驱赶侍卫的权力,感到稍稍安心。
青梧见他一直在低头沉思,声音很低沉,神情略带诚恳,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想让他去帮忙找个郎中,可青枫不依。
她被方才突如其来的污蔑吓怕了,往前一步,双手叉腰指着慕青山:“呵——你不是说我们主子乃是下作的女人,现在想来献殷勤?不好意思,我们主子穷还不受宠,受不起你的殷勤,走远点,别挡路。”
慕青山回过神,自动忽略青枫的冷嘲热讽,目光落在青梧脸上,“我可以去请一个郎中来。”
“有劳大人。”
“嗯。”
青枫很不满,气得直跺脚,叫了一声:“青梧!”
“不是你说的吗?救主子要紧。”
青枫怔怔地看着青梧,最终没有多言,心里却在想谁知会不会又是王妃派来的。
慕青山看不穿青枫心里的小九九,不忍两个女孩子辛苦,走到两人身边,径自扶起颜氏,两人面面相觑,沉默着任由慕青山扶着主子送到内院门口。
期间两人一路提心吊胆,好在一路上没人,不然更加害了主子。
慕青山接过颜氏一刹那,脑海立即浮现一个念头,她真轻啊,仿佛一只手就可以抱起来。
慕青山少说也有一米八,多年习武,体格健硕,抱起一个颜疏雨易如反掌。
她倚在他肩上,慕青山感受到颜氏柔软身段,宛如一团棉花,身子颤了一下,抱起她快步走,却忍不住暗地里细细地打量她,她肤色奇白,宛如晶莹的雪花会发光,长长的墨发宛如瀑布。
她生得真美,慕青山如是想着。
屋外秋雨淅沥,纪楚楚喝着暖茶,招呼甘棠过来,甘棠小碎步走到王妃跟前,道了个万福:“王妃有何吩咐?”
“去打探颜氏。”
“是。”
甘棠快步离开三生屋,抵达长情轩时,还没走到门口,青枫的声音传来:“如果主子能请到郎中,定能很快好起来。”
她听起来很兴奋,甘棠收回脚步,低头沉思,颜氏在府中不得人心,又不受王爷待见,到底是谁帮她请郎中?
苦思冥想无果,青梧的声音传入耳畔,“小点声,当心被旁人听见。”
“青梧,有谁会来咱长情轩。”
甘棠转身离开,将所见所闻一一禀报纪楚楚。
纪楚楚柳眉倒竖,“没有看见颜氏?”
甘棠扑通跪地,拼命磕头,“奴婢念着王妃,一时心急,便忘了您的交代,王妃饶命,奴婢这就再去一趟。”
说罢,慌乱起身准备离开,纪楚楚摆手示意不必了,“回来吧,她也许昏迷,也许已经醒了,知道又如何,本王妃要的,是她死。”
“王妃,奴婢有一事不明。”
“讲。”
甘棠犹豫片刻,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问出口:“您为何一定要置她死地,王爷不待见她,不就够了吗?”
只有知道原因,才能更好地为王妃着想,免得不经意做错什么,平白丢了性命。
纪楚楚道:“呵——留她在王府白吃米饭么?她当初执意要嫁王爷,本王妃好容易才接受她作个侍妾,她竟敢要求侧妃之位,还大言不惭要把王爷从本王妃身边抢走,我怎能容得下她。”
甘棠忽然明白王妃的恨,王妃一生未受过忤逆,从娘家到嫁给王爷,一路走来太顺畅,个个都宠着顺着她,自然受不了突如其来的挑衅。
此婚事虽然是皇上乐呵呵答应的,但是天底下谁敢与皇上作对呢,只好撒气颜氏,谁叫颜氏不知好歹,看不清形势,造成这样的局面,她只能说一句,活该。
“仅仅赶出王府,难解我心头之恨。”纪楚楚顿了一会,又说道:“况且方才颜氏的话,你也听见了,如果有生之年让她见到皇上,本王妃难以有立足之地,说不定性命也难保。”
甘棠讶异王妃的狠辣,慌忙低头不敢看她,“王妃说得严重,好歹您也是正室,皇上啊,顶多说您两句。”
“你懂什么,”纪楚楚温怒看着甘棠,“本王妃这是在防患于未然,绝不可能留一点希望给颜氏,倘若真有那一天,一切都来不及了,还是说,你有异议?”
甘棠小脸煞白,跪在地上忙不迭磕头,“奴婢不敢。”
“只有死人才最安全,”纪楚楚漠然嘱咐甘棠,“你去领了长情轩的郎中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