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溪镇中,上至官差,下至江湖各派,连同书院的学生,各家家丁,倾巢而出,就为了寻找一名名叫林清浅的女子。
林修从宜春楼里出来,找了一名熟门熟路的货郎,向着黑山村进发。那大龙二龙被林修放了回去,算是跟那边只会一声,这罗绮花如今算是自己这边的人。
后续会怎么发展,林修也不甚在意。
出了城,往东走了十余里地,途中丘陵起伏,小溪河流相伴。这前十余里,乃是官道,虽然泥土有些潮湿,有些粘鞋。总体而言,还是走得顺畅。
“林先生,这前方便到乡路了,路况比较复杂。前方有一处茶肆,可供歇息。请问先生,是歇歇脚,还是继续前行?”
那货郎时常行走乡间,对附近的地界比较熟悉。他见林修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模样,便以为他体力虚弱,行走了十余里路,应该体力耗尽了。
今日天气挺好,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空气也清新,与蛮荒海域那种咸腥的空气,压抑的氛围大为不同。
林修很享受这一切。
“也好,先找间茶肆歇息一番,不知这里离黑山村还有多远?”林修问道。
“下了官道,再行十余里乡路,进了山,再走十几里山路,便到了。黑山村十分荒僻,就算是我,也不经常去的。”这货郎是个粗糙的汉子,算是精瘦的那种,露出的臂膀上,肌肉轮廓鲜明。这次他不用挑货,但还是随身带了柄短刀,提着一根长棍,背了个行囊,装着水和干粮以及一些杂物。
“此行幸苦了。”林修客气一声,便负着手往前走去。
“哎,不幸苦的。“那汉子挠了挠头,颇为羞赧。他的眼中,倒映着林修轻快的步伐,心中终于升起一种疑惑来。这公子,怎么走了这么远,体力还这般充沛,脸上连一滴汗也无。
“贵客临门!快里面请!“
前方,拿出茶肆里的老妪,见离林修举步走来,背后还跟着个下人模样的汉子,瞬间断定林修身份不凡,或许是哪家的公子出来游玩也说不定。
茶肆后方,还有一名娇憨的十三四岁小丫头,生得出尘,半点没有乡野村姑的气质。
“这位好汉,要些什么?“
那老妪手脚麻利的接下徐货郎的背囊,小心的问询。
这老妪会说话,表情诚恳真挚,就算是引那汉子进来时,也没有半分嫌弃的神色。对顾客一视同仁,十分尊重,这一点倒是让林修有些意外。
“怎么不见于老爷子?他二子儿媳也都不在了吗?“徐货郎有些疑惑,说起来他和这家茶肆的店家有些矫情,突然一个熟人都没有,让他十分意外。
“哎,老于呀,他生了病,儿子儿媳为了照料他,将这店子盘给我了。“老妪僵持片刻,随即扯着嘴笑道。
“哦,这样啊……先问问先生吧。“徐朗挠了挠脑袋,自己这次是随行而来,抢了主顾的风头就不好了。
“哦!哎哟,瞧我这脑子。“老妪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手脚麻利的走到林修身边,笑着说道:”公子不要见怪,是老身疏忽了。公子想要吃点什么?“
其实倒不是疏忽,而是她本能的觉得林修给他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让她不想面对。
“我们这边有凉茶,卤肉,还有些瓜果糕点,乡野粗食,怕是入不得公子的眼。“那老妪继续为林修介绍,只是眼神有些躲闪,她见林修的眼神停留在自己手上,立刻惊觉,将双手收到背后。
“那就,都来些。“说罢,林修从袖子里摸出一枚金章,放置到桌面上:”徐朗,你也坐过来,一起吃吧。“
若是一会儿出了什么状况,自己也好护着他。
从进店的一刻起,林修便敏锐的察觉到一丝阴寒的气息,随后更是有淡淡的腥味传到自己的鼻子。虽然有一股异香掩盖,但还是没能瞒过林修的异于常人的嗅觉。
“使不得,公子使不得啊!“徐朗连连摆手,有些嫌弃的看了看自己泥污的短衬,破旧的粗麻裤。
“无妨,东西多,我吃不完的。“在林修执意要求下,那徐朗跟店家要了些水,将自己好生归置一番,才小心的做到林修对面。
看他小心翼翼,扭扭捏捏的模样,林修岔开话题道:“你家里有孩子吗?“
说道孩子,那徐货郎立刻来了精神,眼神中也闪过一丝自豪的神色。
“我家有四个孩子,如今老二已经蒙学了,老大被灵犀学院的夫子看重,就等着来年开春,就正式进入书院学习。到时候,一定也能向先生一般出尘!“
那徐货郎看着林修,就好似看到了自己儿子未来的模样,不由得出了神。他这次来跑这一趟,就是听说雇主是个先生,还出手阔绰,这满足了他对儿子未来的一切遐想。
“公子不要见怪!“
回过神来,他挠了挠头,笑呵呵道。
“无妨。“
就在二人谈话的时间里,才已经上齐了。
茶是晾好的,茶点,卤肉,都是现成的。
林修悄然运起真气,扫过饭菜,随即精神松懈下来。
“吃吧。“
林修在徐朗灼灼目光之下,端起一碗清茶,饮了一口。
入口微苦,余韵清甜,是解暑的佳品。
莫非我想错了?
后厨,那老妪见林修根本没有行走江湖的警戒心,没有验毒便大口吃喝,这让老妪十分失落。
“早知道在他的饭菜里下药好了。这小子一出手就是金章,肯定身怀巨富。说不得能让我二人赚一笔快钱。“
那老妪沉着脸,双目中闪过一丝阴狠怨毒之色。
“我们此行,重担在身,不宜节外生枝。“
出乎意料的,这二人中,那名小丫头反而像是两人中主事的。
“也罢,算他逃过一劫。“老妪虽然脸上答应放过林修二人,但脸色仍旧十分不甘。
过了半刻钟,林修吃了两个果子,便不再动手。端坐着纳凉,实则意念力一直注视着那两人的一举一动。
你们不动手最好,大家相安无事。
林修并不是个多管闲事的,哪怕他已经看见后厨的柴垛下,整整齐齐摆放着一家四口狰狞的尸体。只要这些人不惹他,他一般不会主动出手。
“公子,你吃好了?“那货郎见林修从头至尾没有动手,桌面上的东西都近了自己的肚子,不由面色一红,黝黑的脸庞上,多出一些色彩来。
“没关系,你继续吃,我出去透透风。“林修嘱咐货郎继续吃喝,自己迈步走出茶肆。出了拐角,有一处竹林,还未见人,便听见一声尖细的声音响起。
“主子,还有十余里地便到那灵溪镇了。“
“哦?不觉间已经这般近了吗?不知夫子料事如神,是否早就料到我会来这里见他。“不多时,一个温润中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这声音,没有刻意而为,天生便带着一种贵气和威严之气。仿佛他一句话,对于别人来说便是无上的规则。
“主子天生圣皇,行事哪里又是寻常人能够揣度的。“那尖细声音带着谄媚,恭维道。
“呵呵,夫子可不是寻常人。“听得出来,那声音的主人,还是十分享受这恭维的。
“前方有一处小茶肆,小心可疑之人埋伏。“那尖细声音即刻变得警觉,不由分说便让侍卫将此处包围。
林修看着靠近的侍卫,眉头一皱,即刻回到茶肆中,连忙道:“徐朗,走了。”
“啊?哦。”徐朗楞了片刻,立即将最后一口茶饮尽,拍了拍肚子,站了起来。林修看齐拖拖拉拉的模样,催促道:“快点。”
“好好!”不明就里的徐货郎不明白林修为何突然变了性子,背起背囊,就要离开。
林修的意念之中,那群护卫正在缓慢的靠近,自己脚步快一点的话,能够在那些人来之前离开。
“哎,客官,吃饱喝足了吗?不知谁将账结一下。”那老妪眼角闪烁过一丝笑意,伸手将徐货郎拽住。
“钱在桌上。”林修扯过徐货郎,即刻就要离开。
“哎,这么大的钱,我们找不开,不如公子换些小钱吧。”那老妪的眼神根本没有看桌山的金章,目光灼灼的盯着林修,打定了主意不让他离开。
“我说,不用找了。”林修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无论怎样的麻烦,他都不想碰。可是这老妪却非要将他拉下水。
“放他们走!”那名少女出来,见几人拉拉扯扯的模样,十分恼怒。这老妪,竟然公然反抗自己的指令。这一次可是自己的关键任务,出不得半点岔子。
若是将这二人留下来,最后就不得不杀了两人灭口了。如非逼不得已,她不想妄造杀戮。
“不行,我们做生意的,讲究一分钱一分货,赚的是幸苦钱,若是接受客人的施舍,那与街上的乞丐有什么区别。”
那老妪一副有理的模样。
“都别吵,我有闲钱,我有闲钱。”说着,徐货郎慢条斯理的打开背囊,取出一些银叶,铜子。
“呼,算了,徐货郎,我们不走了。”林修见那些人已经围了过来,突然一笑,率先坐到椅子上,慢条斯理的说道:“再来一壶凉茶。”
“可是?”徐朗突然有些不明白,之这群人先是争着抢着把钱往外送,然后说走又不走了,莫非这世道变化之快,我等凡俗已经看不懂了?
“菜还没吃完呢,着急什么。”林修招呼徐朗入座,同时催促了一声:“我的,茶呢?”
“主子,这乡野偏僻之地,有什么好看的,东西又脏,怕是要吃坏了肚子。”
那老妪和丫头面色纷纷一边,随即深深的看了林修一眼,进入了后厨。
“正是这乡野之地,才能看到真正的民间之色,民间之景,我倒要看看,这里与书上记载的,有什么不同。”
说罢,一群穿着劲装的护卫刀手纷纷涌了进来。
徐货郎何时见过这等架势,瞬间以为自己遇到绿林好汉了,吓得从椅子上缩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