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榭暖阁,暗香盈袖。
一缕幽香漂浮,轻幔帷帐,将帘中佳人遮了个若隐若现。
这一切,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如此的诱惑,像那野猫,恰到好处的挠在心口,又不给你轻易得到。
怪不得此处生意如此只好,这宜春楼的管理者,对付男人确实有一套。
“不知,不知这位公子,为何非要见清浅。”那林清浅,到底是刚从乡下接来的姑娘,性子倔强。此时若不是怀疑林修是李清水的同门,都不会看林修一眼。
“姑娘莫要见怪,贫道乃是出家之人,此翻见你,实属情急。”林修礼数周全,断不会贸然行事,此时也只是端坐着,没有多余的动作,是以那清浅姑娘还算安心。
“道长!”林清浅惊疑一声,问道:“不知道长找清浅何事?是否?是否受清水哥……公子所托。”
那林清浅提及李清水时,低眉含羞,语气也弱了不少。
“非也,那清水公子已经将此事托付给其夫子,我找姑娘,另有其事。”林修在此期间,凝练真气到双瞳之中,只见一缕白芒闪过,林清浅的身躯后面,升起了一缕黑烟。
这缕黑烟,像是有生命一般摇摆着,吸收着林清浅的生气,若能早些将之出去,这姑娘顶多大病一场,还有得救。若是迟了,这姑娘怕是有性命之忧。
“此事不知从何说起。”林修略微斟酌片刻,说道:“姑娘身上,可有发生过什么离奇的事情。”
普通人,或许对这些山精鬼怪之类的事物不太了解,林修只能旁敲侧击。他之前便是看到这姑娘身上的煞气,才刻意关注她。
“怪事?”林清浅沉吟了片刻,说道:“没……没有。”
毕竟对一个来历不明的人,道明自己的身世,任谁也不会轻易开口。
“无妨,我们时间还很长,姑娘一时想不起来,可以慢慢想。”林修眉头一皱,感觉到有人刻意接近这间房舍,当即手上悄然捏了一个隐匿灵阵的法决,将房间笼罩其中。
林清浅额角逐渐出现了汗水,她没想到林修对此事如此在意,又有些害怕,自己已经欺骗了林修,便不敢再轻易开口了。
二人就这样僵持着,林修一杯又一杯的品着茶,不紧不慢。而那林清浅却越发慌乱。
“怎么会?一点声音都没有?”隔壁房间里响起一个压低的声音。
“这怎么行,这样我们无法跟夫人交代啊。”又一个声音响起。
“这么久还没声音,莫非出了什么意外不成?”一人不放心道。
“要不我们进去看看?”这李老爷也是灵溪镇的大人物,有头有脸的,二人也害怕出了什么变故。
不多时,几声敲门声响起。
房门被吱呀一声打开来。
“哎呀,贵客,怠慢了怠慢了。这茶早就凉了,也个人寻思换一下,都什么眼力见!”一个黝黑的矮个汉子走进来,麻溜的给林修还茶,其间还用眼神瞟了屋内二人一眼,没发现什么异状,便退了下去。
那汉子将门一关,里面的动静就半点听不到了,屋内屋外,仿若两个独立的世界。
在房门被打开的一刻,林清浅略微喘了口气儿,这样单独面对林修,实在压力太大。当门重新被关上,林清浅觉得这房间内的空气一瞬间被抽干了去,压抑重新笼罩着她。
“不若这样,我们做一个交易。我还你自由身,你将我带回那个发生过怪事的地方,自此,我们两不相欠,如何?”林修慢条斯理的续了杯茶,缓缓说道。
“此话,当真?”林清浅听说林修要还她自由,不由得心下一喜。她是个善于观察的人,早已从夫人和管事的态度中,看出林修的特别。
“当然,来人。”
刚才那汉子前去复命,竟然没有被夫人责骂,而且妇人还嘱咐几人千万不要再靠近那间屋子。
那黝黑汉子刚走出大厅,便听见林修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他惊奇的四下张望,并没有看到林修的身影。纵使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也在刹那间将之吓得汗毛倒立。
“怎么回事?”罗夫人注意到那汉子的异状,不由问道。
“夫人,怪事啊……”那汉子一五一十交代。
林修并没有等多久,那罗夫人便摇曳着腰肢,蛇一般扭进林修的暖阁内。
“不知先生有何指教?”她收起了自己的旁的心思,正经问道。在林修身旁,她还不敢耍花招。
“将林清浅的卖身契拿过来。”林修贯彻着自己简洁的作风。
“这个,清浅姑娘已经,已经许给李老爷了。”罗夫人黛眉轻皱,为难道。
林修岂会不知她想的什么,但没有多生气。毕竟交易之事,得双方讲好条件,你情我愿,方才好。
“事后我会专门为你测骨,将你的问题解决一二。”林修早已察觉到这罗夫人的问题,天生眉骨,没有妥善的引导,如今反噬己身。
“还不快将清浅姑娘的契约拿过来!”罗夫人低喝了一声,才发觉那卖身契早已被自己踹在怀里,不由失笑。
“先生请过目。”罗夫人娇羞的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这文书拿出时,还带着一丝幽香和温暖,惹得后面几名脑子眼睛发直。
林修大略将这契约看了看,点点头,随后将之放到桌面上。
“钱从那金砖换来的金章离扣。”林修说道。
“不敢收先生的钱。”罗夫人眼中闪过惶恐之色,这林修难不成出尔反尔了不成。
“钱归钱,你的事情,算我还你人情。”林修解释道:“没有别的事情,你们都出去吧。”
林修下了逐客令,众人摸着脑袋从暖阁内出去,罗夫人松了一口气,心中对林修的敬佩又增添了一分。
房间内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我……”
“你……”
林修和林清浅同时开口。林修本就是想问问林清浅有什么想说的,此时示意林清浅开口。
“请先生勿怪,小女子之前妄自揣测先生,清浅知错了。”卖身契就在桌子上,林清浅自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小女子名为清浅,家住灵溪镇南面的黑山村。黑山村民风淳朴,邻里和睦,没有地痞无赖,没有恩怨罅隙,算是一处世外桃源。”
“可就在三月前,这一切都变了,先是村正的大公子如山打猎堕入山崖,摔断了腿。随后,村里的夜晚便不再安宁。一开始是鸡鸭被野兽咬死,每日晨间,便能看见被撕碎的羽毛,内脏,黑血被涂抹在家家户户的墙上。”
说道此处,林清浅已经害怕得发抖。
“安心。”林修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意念力,让林清浅瞬间感觉缓和了不少。
“随后,一些比较大的牲畜也遭到了毒手。大家都说村正家的公子进山打猎时惹怒了山神,这才引来山神的责罚。”
“到底是怎么样还未有定论,大家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那东西终于不满足于杀戮家禽牲畜,终于将利爪伸向了村里的,人。”
林修看出来林清浅回想这些事情时心里承受着巨大的负担,说道那东西对人下手时,已经颤抖着,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林修示意她先缓一缓,同时说起了一些别的话题,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听着林清浅的描述,林修心里已经有了几种猜测,这情况,倒是有些像一些走入歧途的山精一类,或者是一些恶灵之属。
休息片刻,在林修的安抚之下,林清浅终于鼓起勇气说起那那件让她刻骨铭心,深深惊惧的事情。
“那是一个夜晚,天比往常黑,又不像那种没有亮光的黑,仿佛,仿佛像是什么粘稠的东西将眼前一层一层遮了起来。天上月亮和星星都很亮,但我就是看不见东西。”
“我本已经睡下了,却不知怎的惦记着我家的老牛,心中更是害怕老牛遭到毒手。但是越害怕,我就越是担心,越是觉得有些事情要发生。”
“我没有叫醒爹娘,一个人蹑手蹑脚的摸到牛圈。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看了一眼,发现那老牛还好,没有事情。还咯吱咯吱的吃着草。”
林清浅带着哭腔的声音预示着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果然,出事了。
“我安心往回走,还暗自责怪自己疑神疑鬼,只是回到房间里才想起来,这几天人心惶惶的,晚上并没有给老牛添草料。我想问母亲,但又害怕打搅他们,迷迷糊糊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哪里知道,哪里知道……”
“第二日我醒来,才发觉一向勤敏的父母并未起床,我觉得不妙,推开二人的房间,门并没有锁,房内空无一人。”
“此时,恰逢村正家公子暴毙,所有人都早早聚集到那里,料理后事。而我的爹娘却不见了行踪,我一个人,从白天吵到傍晚,都没有找到人,呜呜……”
“傍晚我回到家中,父母仍旧未归,我心中惶恐,想起昨晚牛圈的事情,我仓惶跑到牛圈,才发现,我父母已经被暴毙在牛圈中,他们二人衣不遮体,脑袋上光秃秃的,全是血,已经,已经不在人世了,啊呜呜呜……”
“那牛?”林修意识到自己问错话了,只是他确实比较在意这个情况。
“那牛,口鼻耳朵,还有眼睛里,长满了人的头发……”
“呼!节哀。”林修心情有些沉重,突然明白这姑娘一直警戒心这么重的原因。他将桌子上的卖身契交到姑娘手中,告诉她,她已经自由了,甚至,不需要她再回到那个充斥着恐怖和伤心的地方。
人生已经如此艰难,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吧。
“谢谢!谢谢先生……”
林修推开房门离去,从房内的啜泣声中,传达出对林修真挚的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