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众的阵法,是一种变化繁复,应用灵活的军阵。共分八个军营,由通过令旗统一调度,能快速根据形势变换攻防,让人防不胜防。林修亲眼见过几次,天昌军调度十分灵活,军队对指令的执行速度也很快,没有经过长时间的演练不可能达到这样的地步。
林修通过对大量兵书的研究,更是看懂了许多以前看不懂的地方。这种变化看似无迹可寻,其实其中一定有着承担迅速将指令分化,传达给不同军士的传令官。现在想起来,自己曾经看到过的一些身影就很可疑。
而且他们一定有着一个统一的调度核心,就像人的大脑,手脚只能围绕着大脑转,一旦大脑不起作用,手脚就会瘫痪。而这个大脑,一定藏在很隐秘的地方,不会轻易叫人发现。
破阵的方法有两个,一是集中兵力,突破防御,一举将核心拿下,这样军阵不攻自破。二是一鼓作气,短时间内歼灭一个军营,这样军阵的变化就会阻塞,给己方更多机会,不过林修准备双管齐下。
太虚秘境中,林修用各式各样的符号,推演着阵法的演变,进行破阵的模拟。不知觉间,一个想法出现在林修的脑袋里。
龙脊山脉,神武帝墓,各色天昌军旗帜迎风飘舞,猎猎作响。军营交错,旗帜纷飞,让人根本看不透其中虚实。林之清凭借自己丰富的对敌经验,才能勉强跟上天昌军战阵的变化。
如今的情况是能拖一天算一天,不求无功但求无过。只要天昌军后援跟不上,就是众人大举进攻,突破防御之时。虽然气境宗师内气强横,以一敌万,但在这样存粹的人海战术里,起到的作用也十分微小。而且对方并不是没有遏制的手段。一旦气境宗师下场,对方就派出兽兵,扰乱己方军阵。传闻中的天师似乎并没有露过面,但对方至少是一名气境宗师,这点可以肯定。而且天昌军并没有主动出击的迹象,似乎对方也在和己方拖延时间。
“天师!可否出来一见,有什么要求,均是可以坐下谈的。”按照惯例,两军对垒前,林之清会说上一句,纵使天师并没有回应过。
“即如此,那便战!”
“战!战!战!”
新组建的联军在历经多次战役后,终于有了些铁血气质。这几声军号震天,响彻峡谷,林之清脸上露出笑意,自己的苦心并没有白费。
“且慢!”突然,一个自信疏朗,略显稚气的声音响起,引得无数军士侧目。西境十数掌门,北海诸位族老都眉头微皱,不满这个狂妄的小子。
“他是谁?”北海三族之一的葛氏老祖指着那少年问。
“是他。”他们身旁,那个扛着鱼叉的青年眼神一凝,沉吟道。
“葛老,那是林宗师的孙子,叫林修。”西境诸派这边,一位掌门答道。
“哦,他来干什么。”听闻是林之清的孙子,他面色缓和不少。不过对林修贸然闯入军营仍旧有些不满。
“这小子,怕是仗着长辈威势,想要耍耍威风,露个名头。”西境诸派,接任万博盈的继任掌门万归财酸道。
“胡闹!去叫他下来。”北海三族的几名老祖将拐棍咋得碰碰作响,让那名鱼叉青年去叫林修下来。没曾想,林修在林之清耳边低语了几句,自己就施施然走到了营帐这边。
“哎呀,这不是林少门主吗?听说少门主最近苦研兵法,想来收获不少吧。”这人说的虽是恭维的话,语气里却带着揶揄讽刺,引得不少人嗤笑。甚至那北海三祖都气闷的哼了一声,不太待见林修。
“一会儿自见分晓。”面对这些质疑,林修淡然一笑,环视一周,寻了处座位坐下,闭目调息。
“装腔作势。”万归财嗤笑一声,冷眼看着林修。当日他大伯惨遭林之清一掌拍死,恨得他咬牙切齿。而自己继任后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给仇人送礼,这让他引为一生之耻。可他又没有勇气面对气境宗师,只好趁机羞辱林修一番,缓解心头抑郁。
“听闻这林修曾经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废物点心。如今仗着自己的爷爷是气境宗师,又来我们诸派头上作威作福,真是不识好歹。”他跟旁边的一位掌门闲聊,企图拉更多的人来自己的阵营。
“呵呵。”这名掌门笑了笑,然后起身换了个位置。开玩笑,我跟赤羽门又没仇,引得少门主误会就不好了。他抬眼看了看,见林修似乎并没有在意,才松了一口气。原地,留着面色铁青的万归财。
嘭!嘭!嘭!
嘭嘭嘭嘭嘭嘭……!
三声短促的鼓声炸响,随后,是急促的,如雨点一般落在人心头上的鼓点。
“杀呀!”
千军万马齐齐嘶喊,气势冲霄,人走马奔,沙尘飞舞,旗帜猎猎!两军将士如同两条泾渭分明的洪流,带着一往无前的滂沱气势,轰击在一起。刀劈剑砍,金铁交鸣。身在其中的将士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
战争的迷雾很快掩盖了大部分战场疆域,坐在营帐中的诸位掌门族老,都摇头晃脑,翘首观看。林修也睁开眼,运极目力,观察着战场的变化。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眼见刚才还焦灼的境况,立马得到改变。指令台令旗挥舞,配合着鼓声节奏的变化。天昌军气势为之一变,刚刚还一往无前的将士们立马退后,从后方涌出不少严阵以待的枪盾手,摆明要阻一阻联军的气势。
林之清迅速做出应对,军队后退,后方弓箭手抛射。天昌军后方遭到箭雨侵袭,一时间损失惨重。天昌军令旗急挥,大股将士冲出盾线,和联军胶着在一起。同时,一大股军队从侧翼疾驰而出,要冲击联军阵营。
林之清下意识就要收缩兵力,避免更大的损失。但他突然想到林修跟自己说的话,手势一缓,指令变化。看到林之清指令的旗手下意识一顿,还是镇定的打出旗令。
“换圆阵!”
联军将士分来不及思考,直接按照指令变化阵型。圆阵,是兵法中最基础的阵法,没有复杂的变化。它的作用也很简单,就是凝结兵力,缓冲敌军攻势。
“愚蠢!”后方,葛老看见前方将士摆出圆阵来应对敌军,气的将手杖跺得砰砰作响。
“原来军神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万归财更是抓住机会嘲讽,斜着眼看林修,以期从他脸上看出点惊慌失措的情绪来,“说不定就是有人自作聪明,给林帅造成了什么不好的影响。”
刷!
营帐内,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聚集在林修身上,回想起来他确实在阵前跟林之清说过几句。
“无知小儿!败我大业!”几名族老冷眼看着林修,其他人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总归有些芥蒂。其实他们更埋怨林之清轻易听信林修的话,才产生了这样不好的后果。
“杀呀!”声声呐喊将众人拉回现实,那场上挥洒热血的,可是他们的亲手培养出来的,有的甚至是他们的亲族、子弟。
“林修!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不管你是谁的孙子,我都要你付出代价!”一名脾气火爆的掌门看到局势变化不利,当面呵斥。
“嘿嘿。”万归财阴笑一声,既然林修与众人的矛盾已然产生,那他就不需要做什么了。倏然,他感觉到后心一凉,抬眼望去,正好看见林修冷漠的一撇,不由冷汗直流,好似自己的秘密都给看穿了似的。
局外人尚且思绪复杂,看不清楚,更别说身在其中的将士们。他们只能凭借旗令变换阵型。有的门派子弟,对旗令的应对不够迅速,更是暗中质疑林之清的决策。是以,等他们反应过来时,整个阵营已经被天昌军分割成两半。
人海茫茫,兵戈林立,沙尘笼罩,让深陷其中的联军将士有如陷入绝境。绝望和压抑的情绪在众人心中萌芽,逐渐的,众人心间笼上一层阴影。
“他在干什么!”
“他疯了吗!”
众人惊怒,任由局势发展下去,可就是全军覆灭!那时候,他们拿什么对抗天昌军,拿什么攻进帝墓!
“我早说过他不行的,你们偏要相信他。”有人质疑。
“林帅怎么可能犯这么简单的错误。”有人仍旧相信。
“林修,你到底跟林之清说了什么!”几位族老和诸位掌门大怒,审视和压迫的眼神逼视着林修。那青年更是将鱼叉抵到林修脖颈。
杀了他!杀了他!万归财在心底默念道。可林修笑了,他站起来,望着众人,笑了。随后,他嘴唇翕动,自信淡然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拿弓来!”
怎么办?我们要死了吗?我家中还有妻儿老小,若是我死了,她们该怎么办?绝望之中,诸位将士抬头一望,看见了新的旗令,圆阵。
圆阵就圆阵,他们此时已经来不及想更多了,听从旗令,收缩成两个圆阵。圆阵旋转,如同两个漩涡,将天昌军洪流缴得七零八落。
我要回家!我要活着!我不想死!
出路在哪里?出路在哪里!
绝望之下,滋生的是强大的愤怒,是对生的渴求。旗令再变,指出一个方向。
就是那里吗?杀吧!我们要回家。
从高台上看去,正好看见两个旋转的圆盘,如同日月一般相互牵引着,绞杀着眼前的一切。甚至,他们只需要将兵戈横起来,就有无数的敌人撞到上面,身死命消。
“这是什么东西?!”众人惊呼。
明明是我方人少,却打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明明是我方陷入重围,则么看着像是敌人被两个锋利的漩涡吸住了一般。两个圆阵像是两股飓风,将无数的天昌军吸收,吞噬。瞬息之间,天昌军气势衰颓,心里只想着逃命。
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走他们,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联军的将士们转得更卖力了,对生的渴求理所应当的转变成对胜利的渴望。打了这么久,吃了这么多亏,终于能扬眉吐气一番,何其快哉!
“快退!”天昌军中,一名小将就要做出指令,瞬息之间,一只箭羽,悄无声息的划破长空,穿刺到其体内。
“败了……我们败了……怎么会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