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皇都,午门之外。
烈日灼空,劲风烈,旌旗飘舞。
林修的脑子嗡的一下子清醒,只感觉这个嘈杂的世界像是活了过来。风吹和日晒,周围的人脸上或愤怒,或唾弃,或兴奋的表情……包括自己身上的枷锁,都是如此真实。
等等……我身上为何会有枷锁?林修抬头看去,自己身后,几个妇人正哭得稀里哗啦,泪珠子滚滚。旁边,一个眼神黯淡空洞的老人低着头,默然不语。
林修偏了下头,感觉到自己脖颈处似乎插着一个硬物,让他极不自在。立在一旁的一个裸肚大汉见状,将一掌宽的大刀立在林修脖子旁,然后伸手将木牌插得紧了些。
这是个什么情况?我要被斩首了?这不对啊!
无数记忆涌上心头,让林修一阵恍惚。他本是一名倒霉的散修,被人捉了卖到血煞前线,成为了一名阵修学徒。
血煞前线,那是太虚界域边境,是人族抵御外道邪魔的最前阵线。也有人说是人族和外族争夺天命,争夺永生之秘的地方。那里每时每刻都发生着流血和牺牲,几乎每天都有无数大能殒命。
林修只是一个小修士,还是后方的阵修,百十年间,没有正面见过前线的模样,但相熟的修士却换了一茬又一茬。
本来林修以为自己一生都将蹉跎在那个地方,直至老死,要不是那个东西的出现。
某一天,山脉中突然涌现出大量紫光,紫光中竟然孕育出一个宝贝。刹那间,引得几方大能抢夺。可那灵宝,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向林修身体里钻来,林修瞬间成为了所有人围杀的对象。
林修惶急之下,跑到间断山驻守赵一天君那里寻求庇佑。哪知那赵一,不由分说便一掌将林修打成了齑粉。
林修现在都能想起赵一天君那恐怖狰狞的面孔。这让林修愤怒,心寒。同为人族阵营修士,大能者就能将低阶修士当做炮灰,随意轰杀吗!
原来我苟活于世,最终还是逃不过天道劫难。
那不如,我早些便活得轰轰烈烈,是否便没有那么多遗憾。林修有些伤怀,天道修士,与天挣命,看来自己错了一生。
太虚界域天道未衍,轮回不显,死了就一了百了。自己这情况,怎么像是转世了?另一个问题困扰着林修。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林修的沉思,让他来不及追究自己的状况。
“午时已到!斩……”
“慢!”斩字还未出口,林修便惶急的站立起来,大声说道:“大周祖律,死囚行刑前,可进行自辩。”
监斩官目光一撇,微微颔首:“准你自辩。”
生死一线,林修的脑子开始飞快的旋转,很快理清了线路。
先皇暴毙,皇位未定。
先皇九弟为谋取皇位,遣十万黑羽卫夜袭皇都。先皇血脉惨遭屠戮,鸡犬不留。
原本率羽林军戍守南疆的林帅,即自己的爷爷林之清,应大皇子求救,遣三千羽林赤甲回都勤王,冲撞紫禁。终是迟了一步,九皇爷已然登基。
此时,恰逢承天国天昌军得到消息,夜袭羽林军营,大周损失惨重,败退百里。林之清被废除内气,以谋反罪和失职罪等打入天牢,抄家问斩。
新皇登基,为立威信,定然要拿人开刀。忠于先皇宗室,又是大周羽林统帅的林之清,便成了皇帝首要的目标。
皇帝要的,只是一个态度: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林氏一族,满门忠烈!自大周立国,便跟随先皇征战南北。不说立下汗马功劳,但我一门五虎,为国牺牲,歃血疆场,却是不争的事实。”林修将铁链镣铐扯得哗啦作响,声音也嘶哑低沉,油然生发出一种悲壮的气氛。
“如今英灵未远,却要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抄家灭族,何其悲矣。”
“先皇驾崩,林帅为护卫我大周皇室不落于旁人之手,千里奔驰。虽情急之下冲撞紫禁,但其满腔赤诚,天地可鉴!”林修仰头继续道。
听得林修肺腑之言,原本躁动的百姓终是安静下来。忆及林氏种种,心中也有了些愧疚。
“如今大周群狼环伺,我林氏男儿不该如此死去。我愿请出太祖皇帝所赐丹书铁卷,求得一命,自配边疆,上阵杀敌。”林修气势凛然,眼神坚定,他不想死在这里。
“不可能,我亲自带人抄了其家,并没有发现什么丹书铁卷,他定然是虚张声势。”临街酒楼上,一名黑甲的将士眼神凝重,心道。
修儿……
佝偻老者原本只剩死志,此时见自己孙儿意气风发的模样,不由愧疚。林之清,你太过自私,不过是清名,却要拿家人的性命来换吗?罢了,这俗世声名,便舍了去又如何。
想到此处,林之清眼神焕发生机,他站立起来,说道:“修儿,扒开我的衣服!”
林修闻言,口撕牙咬,将林之清原本就破碎的囚衣撕碎,露出其瘦骨嶙峋的后背。
只见其上,赫然印着四个字,‘饶你不死’。
看似戏言,落款处又印着太祖皇帝大印。不知是何材料书写,几十年都不曾掉落。
“真是太祖手迹!落款处的印章做不得假。”有垂绦老者抚须叹道。
太祖皇帝,乃大周开国皇帝,一生戎马,为大周开创出万世基业。林之清便是那时开始崛起。如今,已经算是历经三朝。
临街的酒楼上,一名紫袍男子面色沉静,似在缅怀什么。朕这一生,最敬佩的就是父皇,哪怕他将皇位传给大哥,我依然敬爱他。
“皇上,林之清意图谋反,冲撞紫禁,不能留啊!”一个黑甲将军见势不妙,即刻半跪在地,言辞悲切道。
“皇上,林帅曾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一门五虎,为国牺牲。如今只剩下孤儿老小,请皇上开恩!”一赤甲将军双膝跪地,恳求道。
“林之清是见证我大周崛起之人,如今,朕要他再看一看,朕和父皇,谁才是大周真正的圣皇。”紫袍男子一挥手,不容置疑道:“他想去边疆,就让他去吧。”
不大会儿,一个小太监就撅着屁股走上监斩台,尖声道:
“圣上谕:发配边疆。”
林修松了口气,风吹过后背,让他后心一凉。他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欣喜,心知这第一关,算是过去了。
“行了,林老爷子,林二公子,随杂家走吧。圣上仁慈,将你们的府邸还了回来。”那小太监满面春风,尖声跟林修几人说道。
“等等。”林修突然转过脸,对林之清说道:“你对敌人仁慈,不代表敌人会对我们仁慈。此去南疆,路途艰辛,恐多有不顺。”
林之清眼神变幻,最终下定决心。
他走到台前,朗声说道:“林之清请求自辩。”
轰!围观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林之清谋反叛国,错失疆土,已成定局,有何可辨?
林之清明白,真正要杀他的是皇帝,但有一些事情,想必皇帝并不知情,今日不妨让乐子更大些。
他眼神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缓缓开口:“羽林败退百里,另有隐情。”
“什么隐情?”
“莫不是想给自己脱罪?”
“且听他讲讲,看他有何话说。”
听得此话,黑甲将军面色一变,快步行至窗前,就要开口喝止。
“慢着,”紫衣男子淡淡的声音传出来,炸雷一般在黑甲将军耳边响起:“我倒是想听听。”
“一军主帅行踪,历来隐秘,何况是以纪律严明著称的羽林军。主帅行踪,除了主帅亲兵,就只有少数几个将领知道。”
“当日我回都勤王,仓促离去,带走了所有亲卫。而我离去之前,将帅印交到了羽林左副帅手中。按照军律,权责一体。今日正该俯首此处的,是羽林左副帅段钱财!”
林之清冷笑,“然而可笑的是,当我回到紫禁时,在紫禁门前阻我之人,正是段乾财!”
“而且按照时间来算,段乾财将军,前脚离开,羽林阵营就立马受到承天国天昌军袭击。难道,这一切只是一个巧合吗?”
哗!
“不可能,段大将军,怎么可能?”
“那林帅就可能了吗?”
“我就说,林帅怎么可能通敌,一定有内鬼!”
“彻查凶手,还林帅清白!”
“让段大将军出来对峙!”
“让段乾财给我们一个交代!”
黑甲将军冷汗直流,黝黑的面庞上竟然罕见的显出苍白,他急忙跪在地上,低声道:“圣上,是圣上调我回来的啊……”
“朕又没怪罪你。”紫衣男子笑了笑,转过头,脸上闪过一丝阴霾,声音听不出喜怒,“起来吧。”
中年男子擦了擦冷汗,小心的弓着身子,立在一旁。不能再跟那些妖人接触了,他心想。自己行苦谋划这么久,怕是要给别人做嫁衣了。
可恶!小畜生,竟然敢坏我好事!当初就不该放过你!
“让段老狗出来对峙!”
门外不断有声讨的声音传来,段乾德将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恨不得将那些人的嘴撕烂。
还好听圣上的意思,是不再追究了。得快些将拿件东西寻回来,好讨得圣上欢心。段乾德立马转过身,小碎步跟在紫衣男子身边离去。
“哎,小冤家,你可真是个能惹事儿的。”那太监冲林修使了个眼色,吓得林修面色一白。
“好了,快随杂家走吧。”说罢,那太监扭着屁股离去。林修等人被解开枷锁,跟在他身后,准备离去。
经此一事,段钱财应当不敢在明面上动手了。只是没能将之拉下马,林修心中颇为遗憾。
回到林氏府邸,林修将房门锁上,打算修整一番。突然,他觉得一阵疲惫,脑子眩晕。
我,我怎么……
林修的意识陷入了黑暗。
……
……
林修感觉自己像是在无尽的星空里漂流,林修一个激灵,意识逐渐清醒。这,这不是我的真灵吗?
只见林修此时竟然是真灵状态。他俯身自视,竟然看见自身的真灵之上,竟然附着着一团乌黑之物,像是一个毒瘤一般,逐渐吸食着自己的本源之力。
那团乌黑之物,像是有生命一般,通过蚕食林修的真灵逐渐强大,只怕这东西清醒之日,便是林修消失之时。
究竟是谁在害我!林修惊恐莫名。
他想要将这乌黑之物驱逐,而那东西就好似和林修浑然一体,不可分割。
难不成我再活一世,还是难逃此命运?
林修不甘,他只是想活着,却都有人不让他如意。突然间,一个紫气朦胧的书鉴似的东西从自己的自己真灵中浮现。
就是这个的东西!
当日害死自己的那灵宝,原来它没被抢走。林修又惊又喜,这可是灵宝,天君都没有的宝贝。
可我如今,即便是得到了灵宝,怕也是给他人做嫁衣。林修心灰意冷,得到灵宝的喜悦被冲淡不少。
“夺天策,原来你叫夺天策,不知是做什么用的。”林修仔细的观察着本册子,灵宝大都有无上威能,自己说不得能借助灵宝之威,度过此劫。
林修心念一转,那夺天策发出阵阵吸力,平地里出现一阵飓风,林修房间内的身体整个被吸到了里面。
“这里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