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四个女人先前一直住在倚霞殿,一直由叶凝香负责照顾和治疗,此次出事叶凝香自然也被要求前往宁王府探查究竟,齐梦瑶害怕叶凝香会被卷入这悬案当中于是与叶凝香一同前往。
她们来到宁王府时,慕景沅还有太后已经先到了那里了。整个宁王府被羽林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生怕将杀害王妃们的凶手放了出去。
王府正厅整整齐齐地摆放了四个蒙了白布的担架,白布下面便是这四个人的尸体。好歹也是共同相处过一个月的,几日前还各个喜上眉梢,准备拥抱着新生活,此刻却突然全部都躺在这里一动不动,就连身体都已经冰凉甚至僵硬。叶凝香心里难受,忍不住流下了泪。
齐梦瑶终究还是个官家大小姐出身,这样的场面又怎会见过,既害怕又心痛,哭得比叶凝香更甚。
太后本就因慕夕泽可能会受到牵连而心烦,听着齐梦瑶的哭声便更加心烦,于是没什么好脸色地说道:“皇后,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回去吧。”
齐梦瑶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叶凝香,不情愿地离开了宁王府。
此时慕夕泽被禁锢在他的居室,门外把守着五六十士兵。叶凝香见到他时竟有一种他便是凶手的错觉,因为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对于这些士兵的监视没有半点不满,更没有半点想逃的意思。
明明屋内有床,还有个软塌,他却蜷缩着身体背靠着衣柜坐在了地上,手上还抱着当日国师葬礼时季凌辰赠与他的装有木质匕首的木盒子。
慕景沅看到这副模样的慕夕泽似乎很是欢喜,面上却装出一副十分担忧的样子,蹲下身来一边抚着他的肩膀,一边说道:“宁王若是不喜欢这几个女子大可事先同我讲,如今闹到今日这个地步,就算不是你亲手杀了她们,可是她们毕竟死在了你的府上,我终究是要给她们的父母一个交代的。”
慕景沅这话的意思明摆着就是认定了慕夕泽是杀人凶手只是现在证据不足,等到搜到了证据定会重重判了慕夕泽的罪。
慕夕泽并未做什么反抗,似乎很认同慕景沅的做法,十分顺从地朝他点了点头。
“宁王,你先在这里稍作休息,朕已命魏询派仵作对她们四人进行尸检,想来很快就会给你个交代的。至于你手上的这把桃木匕首还是交给朕保管吧,这种东西在你手里太过危险。”说完,慕景沅便伸手去抢慕夕泽手中的木盒子,嘴角还露出个阴险的笑。
不过他这一动作刚刚做出便被太后狠狠制止。太后强行抓着慕景沅的手臂,用很严厉的语气说道:“宁王之事本宫自有定夺,皇上日理万机不可在此事上浪费过多时间,还请皇上早日回宫。”
“母后,你这是当众驳我的面子,更是当众为宁王开脱!”
“纵使如此,皇上可要当众忤逆我!”
“好,我倒要看看母后是如何为宁王开罪的!”
接着慕景沅哼了一声,狠甩了衣袖怒气冲冲地走出了慕夕泽的居室。
正当叶凝香纠结要不要跟着慕景沅一块儿离去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慕夕泽突然开了口。
“太后,我想同小叶子说会儿话。”
太后倒是半点都没有为难他,朝叶凝香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赶紧去慕夕泽身边。之后太后又朝门口的守卫说道:“你们一律在屋外守候,没有哀家的吩咐,不准靠近宁王寝宫半步。”
“喏。”
卧室中只剩下叶凝香和慕夕泽两个人,周围安静得可怕。叶凝香本想同慕夕泽说说话的,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说什么好呢?安慰他的话,说没关系的,你会无罪的,就算是个傻子都能听出来这话有多假!让他接受现实的话,说没关系的,就算你是凶手,可是你大权在握,皇上也不敢要了你的命。
叶凝香正思忖着该怎样开启个话题,只见慕夕泽突然起了身,朝她走来,苍白的面容上竟然露出些许笑意。
“小叶子,若是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接着他从腰间掏出一块儿做工精致的铜制令牌,上面刻着明月二字。“若是今后遇到什么问题,你便拿着这令牌去明月阁找我师父,他会帮你的。”
“王爷,人不是你杀的,对不对?”虽然慕夕泽的种种做法都让叶凝香觉得他真的就是凶手,可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嘴。
慕夕泽摇了摇头,然后很深情地望着叶凝香说道:“你相信是我做的吗?”
若凶手不是他,他大可否认便好,如此这般打着哈哈让叶凝香心里很是不安,更加重了她对慕夕泽的怀疑,可是嘴上却说不出相信这两个字,于是呵呵笑着说道:“凝香自然不相信王爷是凶手的。想当年王爷不也是左拥右抱,数十美女拥揽入怀的,如今这几人王爷就算不喜欢,也绝不会亲自动手杀了她们的。”
话一说完,叶凝香便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宁王府当年美女如云的时候是她前世刚刚嫁给慕夕泽时候的事。按常理说像叶凝香这样当年只有九岁年纪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对宁王府的内情这样了解。如若慕夕泽对她这句话深究起来,她该怎样回答才能避免他的怀疑啊?
没想到等着叶凝香的不是慕夕泽的质询而是他略带调侃意味的微笑。
“哦,原来你是在吃醋!”
“没,没有,王爷想哪去了!”虽然嘴上这样说,叶凝香却在心中暗骂:慕夕泽你到底是不是人,这思维构造和人相比简直差了太多,这种情况下竟还不正经地那她寻开心。
“当年是我年轻,不懂事,没有早点看清自己的心,害她受了那么多苦。”慕夕泽的神色突然变得很忧伤,眼圈和鼻尖似乎也微微泛红。说这话时,慕夕泽还特意朝叶凝香的方向走了两步,那感觉就好像这话是特意对叶凝香讲的一般。
叶凝香心中苦笑,世上从没有一种叫做后悔的药,就算他今日何等愧疚,可终究是他害得她家破人亡,这样的仇怎能不报!一时间叶凝香恨意横生,双手紧紧握拳才强忍着幽怨的泪水没有流出。
尽管她的情绪已然在剧烈波动,可是她却冒着可能被慕夕泽发现破绽的风险问道:“王爷既然是真心喜欢先王妃,又为何一纸休书休了她,最后还以谋反一事害得她一家家破人亡?”
“休书是假的。”说完,慕夕泽转过身不再面向叶凝香,声音也变得更加低沉,继续说道:“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那其他的事呢?也是假的吗?”叶凝香继续向慕夕泽发问,只是她自己并未注意此时她的声音已经发抖到了吐字不清的地步了。
“纵使你拥有掌控天下的权力,可总有些事情是你难以掌控的。”慕夕泽叹了口气,用十分微小的声音说道,只是这声音里似乎夹杂着浓烈的愧疚与无奈。
就算休书是假的,可是听慕夕泽的意思谋害苏府一事却是真的,终究不是她对他的误会,而是事实,慕夕泽谋害她全家一事不是误会而是事实!尽管被严格训练了七年,面对这样的情形,叶凝香还是忍不住落了泪,还是忍不住转身就跑出慕夕泽的居室,在众守卫狐疑的目光中一边跑一边哭泣。
慕夕泽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子,拿出那个做工精致的桃木匕首。
“太后,我的存在对皇上来说永远都是个威胁。”慕夕泽一边说,一边将匕首递交到太后手中。
“你这是什么意思?”太后不情愿地接过匕首,心中充满了疑问。
慕夕泽握住太后抓着匕首的双手,并未回答她的问话,只是露出一个释怀了一般的微笑,然后猛地将那匕首朝他的心口刺去。
只见那匕首刚一刺透他的衣裳,他的心口周围竟瞬间升起无数金红色的灰烬,就好像他胸间的肌肤被烧着了一般。
太后一脸震惊,拼尽力气挣脱了慕夕泽的双手,将她手中握着的匕首从慕夕泽的肌肤中拔出扔到了一旁。接着太后反手狠狠打了慕夕泽一巴掌,受到桃木匕首的伤害还有太后突如其来的伤害,慕夕泽向后跌跌撞撞退了几步最终还是摔倒在地。
慕夕泽斜靠在衣柜旁,面色苍白如雪,额间还浸着一层虚汗,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用虚弱得几乎难以被人听见的声音说道:“我若死了,对大家都是件好事,太后又何必救我。”
太后拾起刚刚被自己丢到一旁的匕首,然后十分痛心地看着慕夕泽,过了好久才说道:“我原以为你不是个逃避责任的懦夫,今日一看你也并不与常人有什么不同。这匕首我先替你保管,没有我的允许,你就得给我好好活下去!”
说完,太后推开了房门,对着守卫严厉地说道:“你们给我在这里看好了,若是宁王出了什么事,就提着你们的脑袋来请罪吧!”
深夜,大理寺天牢。
宋天翁身着一身宽大肮脏的囚服虚弱地躺在凌乱的枯草上,若不是隐隐瞧见他还隐约喘着气,定会觉得这个前几日还为自己卓越的成绩不可一世的神医已经气绝于此了。
“把牢门打开。”魏询冷冷地朝狱卒说道。
“魏大人,太后吩咐这宋天翁是谋害宁王妃们的重犯,任何人都不得探视。”狱卒瞧着这向来和颜悦色的魏询突然这样阴沉着脸,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怯怯地回答道。
“把牢门打开。”魏询又重复先前的话,只是此时的话语中除了阴冷,还有着浓重的杀意,似乎要是违逆了他的意思,他便会即刻了结了违逆者的性命。
狱卒不敢坚持,用瑟瑟发抖的手从腰间掏出钥匙,颤颤巍巍地递给了魏询,然后低着头,迅速走出牢房。
大概是听到了魏询开锁的声音,宋天翁缓缓睁开了眼,看向魏询,有些自嘲意味地笑了笑说道:“看来我宋天翁混得还算不赖,到了此等地步竟还有人冒着生命危险来看我。”
“宋神医,您放心,再给我两天时间,两日内我一定会救您出去的。”见到宋天翁,魏询的神色复杂,然而却是发自内心地想要拯救宋天翁的性命。
“救我?怎么救?你是要违逆太后的意思不成?你好不容易才爬到今日这个位置,为了我这个百岁老人把你辛苦经营的一切全部葬送,不值得。”
魏询突然跪在宋天翁面前,眼角似乎还挂着泪。
“神医是魏询的救命恩人,魏询就算拼尽全力也要挽救神医的性命,况且神医本就不是杀害那四人的凶手,只要我向皇上说明情况,皇上定会治了慕夕泽的罪,然后再将您放出来的。”
宋天翁虚弱地朝魏询摆了摆手,很坦然地说道:“算啦,我已活了整整一百年,够了,真的够了,你回去吧。”
正当这时,天牢内突然闯进一个人来,那人身着黑衣,头戴精致的银灰色面具,那人所经过之处,他周围的狱卒全都无一例外地昏倒在地。
魏询手握成拳,一副拼死一搏的样子,说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夜闯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