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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上神那些年 第95章 禁术

第95章

禁术

瑶池一碗水,生前身后,再无牵挂。

“常曦。”

她携着红雨,欲回转东荒的时候,身后有人唤道。常曦在九重天故友不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转身,那人一身紫衣,笑意浅浅的望着他,身后跟着的仙子,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那是轻舞。瑶池水尚未起效,她自然记起了一些久远的记忆。

或许眼前之人,是她在人世的故交,只是常曦无心,又如何再起波澜。

许是怕她忘记了,司命神君走到她面前,道:“常曦,我是清时。”

红雨眉眼一跳,上前道:“司命神君别来无恙,只是常曦同你并无交情。”

常曦默认,不曾阻拦红雨,她如今无心无情,过后更是不会再记得那些过往纠葛,与其今日相认,来日相忘,不如从来都不认识。她转身要走,清时又坚持的唤道,那声音里隐约有些祈求,“常曦。”

“放肆,多日不见,司命神君连基本的礼法都忘了!”常曦面有厉色,她同清时都为上神,且同出一脉,可常曦却是上位者,于情于理司命神君都需向她行礼拜见。“九重天愈发没有规矩了。”

常曦走后,清时颓然坐在了瑶池边上,轻舞上前安慰,“公子,那是东荒的元君。”东荒的常曦元君,比之如今的天帝凤皇更加尊贵,上古遗留下来最小的神君,即便无神君之实却还是有神君之名,当的是天道大义,受四海八荒,乃至九重天鼎礼拜见的。

而轻舞大约也能想起来一些事情,这常曦元君大约就是那个李妍了。那时候她不懂,为何他们的主君会如此厚爱她,上古的神君大多陨落的七七八八,余下的都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人世的时候,代王的世子尚且配不上李妍,如今她已是东荒的元君,他们之间又何尝是十万八千里的间隔。

清时端起那碗水,至嘴角,最终没有饮下去,“小舞,若那年玉京山,我不曾难为她,或许我们之间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若他早知今日,那年玉京山上,他一定同她把酒临风,笑谈趣事,何至于如今,常曦都不曾给过他好脸色。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瑶池水忘人间事,只那人间事却是他这么多年岁月里,一段最美好的记忆,那段记忆里常曦尚且会同他说笑,他又怎么忍心忘记。神的时光太漫长,无极时光里,他至少还能站在她身后,回想起当年的朝朝暮暮。

常曦,你亦是清时一生的劫,爱不得,求不得。

东海

曲已终,人亦散,等余生朝朝暮暮。东海相望,是初见你时候的模样。重华脑中百转千回,却见那戴在常曦手腕上的合欢铃应光断裂,有银白光冲天而出,向着东海之上的神女冲去。他眸中似有所悟,这合欢铃只怕不仅仅只是锁魂用的,中间分明压着她的本源之力,当年他究竟忘记了什么事情?

重华闭眼探究脑中过往,却愈发头疼欲裂,似乎是触及到什么结点,往事一幕幕回转,身后跟来的慎独已经大吃一惊,想要上前,却被他喝住。“别过来。”

他想起那年玉京山的桃花树下,初见常曦的模样,后黄泉八百里黄沙,他们一起渡船过三途河,三生石畔一语成谶。记忆里那个神女曾许他的灼灼芳华,九嶷山上的白首成约,东荒瀛洲那一纸婚书。可是夭夭,为什么我们最后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三生既无缘,那这多年的纠葛,又算是什么?重华一生无愧天地,无愧民生,却独独负了你,让你痛、让你苦,个中辛酸,一把荒唐。

“常曦,你快住手!”慎独是嫏嬛阁的上君,掌着浩瀚书海,他起先认不出常曦施的什么诀法,越到后面就越心惊。嫏嬛阁上古史中,有平生帝君一卷,那里曾说过,帝君有一诀法,可使时间倒流。昔年常曦在紫微垣百年,曾日日入嫏嬛阁念书,慎独同常曦亦有一份情谊。他侍奉平生帝君多年,从未见帝君用过,这种逆天而行的术法,必然尤其代价。他不忍常曦误入歧途,枉费性命,“君上,常曦在用回溯诀。”

慎独想的不错,这回溯诀,顾名思义,回溯时光,让已经流转的时光倒流,可这诀法从不曾见用过,一则无人知其要诀,二则代价颇大,颠倒天道的术法,自然要更大的代价,而这其中便是要以元神献祭的。

重华顾不得头疼的厉害,伸手一点自己的眉心,那里平时不常见的水滴神迹,霎时间熠熠生辉。他落在常曦上头,如若无阻的走进那被结界隔绝的东海,靠近常曦的时候一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喝道:“夭夭,你便是让任姒回来了,若不见你,她又该如何自处?”

“放手!”常曦回头,怒道。或许多年前,若重华这么叫她,她定然欣喜,可如今故人再见,她已无波无澜。只是本源之力入体,她血脉里的传承,已经在催促她的觉醒。

重华单手将她制住,反手起了一个结界,将她护在结界里。常曦即将觉醒,天雷必将随之而下,她刚才几乎倾尽全力,东海已有异样,回溯诀已起作用,若非合欢铃响,如今这世间哪里还有什么常曦。

慎独站在外面看不见里面是什么情况,只听得见漫天雷鸣,中有龙吟,而后东海之上,出现了赤红色的身影,慎独一眼就认出他,那是青丘如今的帝君,北寻上神。只是他的右手却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娃娃,秋水为神玉为骨,一袭白衣广袖,细长的发丝只一根玉簪子固定,额心那滴呼之欲出的水印,在光照下尤其夺目,那一笔一划勾勒出的容色都是上天的厚爱,好看的紧,却让慎独尤为惊讶。

慎独不动声色的上前,行了一礼,道:“慎独拜见青丘帝君。”

北寻睨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到东海之上的满天雷鸣之中,此时海中央已经下起了滂沱大雨,他却为此放下了一颗心。方才他在小瀛洲,无玦却忽然啼哭着苏醒过来,再回想这些年常曦的所作所为,他立刻掐指演算,便匆匆带着无玦奔向东海,万幸常曦不曾出事。只是如今天象异常,常曦她竟然是要在此晋位为神君了。

现下的世间,神君寥寥无几,除了紫微垣的平生大帝,便只有蓬莱的摇光帝君了。当年蓬莱仙会,摇光上神便说过,神君一语倒是将他叫老了,不若上神好听,故此这些年,小辈们有缘得见摇光帝君,都是唤一声上神即可。今日过后,东荒也要出一位神君了,日后四海八荒,谁人还敢小瞧了常曦。北寻想到此,低头含笑,道:“无玦,你的母亲是世上最尊贵的女神了。”

无玦有些迷惑,望向海中央那变幻莫测的地方。若放在凡间,他这年岁只怕是老祖宗级别,不过他在东荒许多年,从来也不曾醒过来,他也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但这并不妨碍他对母亲的孺慕之情,他指着那个方向,奶声奶气的问:“那是无玦的娘亲吗?”

慎独后退几步,弯腰行礼,他似乎猜到了这个小娃娃的来历,那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他有一种平生帝君就站在面前之感。

俄顷风停雨歇,预料中的远古庆贺,百鸟朝凤,五色祥云,天钟告知诸神仙君,东荒有神君了。幽冥司黄泉处,有人站在红花石蒜开满的地方,轻道:“东荒有神君了。”

她说话的时候,十分落寞,边上有人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小雪,若你这么想她,可以去见一见的,这么多年了,哪里还有什么隔夜的仇?”

花泣雪摇摇头,苦笑道:“淮渎,她已经不记得我了。”常曦不再记得曾经在她年少的岁月里,曾经有过花泣雪的存在,她们之间曾经数年彼此生疏,却也抵不上遗忘,相望不相见,到底还曾挂念,可如今的常曦已经完完全全放弃她们这段情谊了。

淮渎不知如何再安慰,只陪着她看这漫天血色的花朵,久久才听到一句若有若无的叹息,“花开花谢,她还认得路吗?”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一如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答案。

常曦再睁开眼的时候,对面的尊神终究是转了一个方向吐了一口血。她自然认得重华,他们之间,曾有前缘,只是如今都尘土归地,各不相干了。

有得有失,天道最终还是待她不薄,无风无浪的飞升上神,便是晋位神君都能他人代受。常曦敛了自己额间的神迹,上前扶了一把,道:“多谢平生帝君,常曦铭感五内。”

她与自己相隔多年,多年陌路,再见之日依旧客套的紧。重华苦笑,他记忆里的常曦,不是这样的。可这样的常曦,却是他生生逼出来的。那年玄女逝去,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求到紫微垣,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跪在那里,可他做了什么。

重华啊重华,如今这局面都是自己做的孽,又有什么资格难受。

两人自东海之上回转到半空,重华尚未开口说话,却见那边有人急匆匆的,似一阵风而来,将他推至一边,扑向常曦的怀里,而后耳中听到软糯的声音:“娘亲,娘亲,无玦好想你。”

常曦稳了稳自己的脚下,将小人儿环抱住,拍了拍他的脑袋,道:“舍得醒过来了?”她这些年在东荒,除了阿姒会常来,剩下的大多时光,她其实都在陪着这个长睡不醒的孩子,她或许已经不记得他的生父到底是谁,却还是知道他曾经是她的希望。那时候东荒太过无聊,她有时候会一整天都看着他,期盼他能早日醒来。

常曦已经不记得自己为何亲手剜心,又为何饮下那一碗瑶池水,想必过往的记忆太过惨痛,她才会痛下决心,既然已经选择放弃了,她自然也不会再去多想。世间之事,不过云烟,而无玦是她十几万年光阴里从来不曾后悔的决定。

“我梦见娘亲出事了,娘亲,你会抛下无玦吗?”无玦钻进常曦的怀里,十分的委屈,那小模样,谁看了都不忍心。

常曦软得一塌糊涂,这是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是她今后最重要的人,她抱着无玦,才想起自己方才闯下来的祸事,朝着重华的方向道:“常曦自知行事鲁莽,只是玄女乃我至交,虽然此事虽有不妥,是我之过,可我并不后悔,惊动平生帝君,是常曦的错。如今东海已无事,常曦先走了。”

她也没有再说别的,朝着北寻致意,“随我回去?”

北寻摇摇头,他已许久不曾回青丘,这次也要回去看看了。

“夭夭……”

常曦脚步停顿了一下,到底没有回头,只是语气平淡,似乎在说别人的事情,道:“世间早已没有夭夭,那不过是东荒元君的一场大梦,梦里如何,梦醒之后,再无意义。”她走的时候,十分的坚决,连一丝停留都不曾。

北寻看重华失魂落魄的模样,嗤笑一声,啧啧道:“常曦早就放下了,在你离开未央宫将她镇压在昭陵的时候,她欠你的就全部还清了。”

重华广袖之中的手却忽的握紧,问道:“你说什么?”

“啧,莫非你还以为李妍是魏紫?哈哈,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们都放下了,原来又是认错了。”北寻哈哈大笑,从前他对平生帝君还有敬畏,只是他那般对待常曦,却又让他十分的愤怒,“平生帝君,便是司命都知道的事情,原来你竟然不晓得。”

“常曦如今很好,她或许还记得从前的紫微垣,却一定不记得李妍了,你放过自己,也放过她吧。”北寻做了一礼,便驾云离去了。

留下面如灰色的重华,他的脑中一幕幕浮现,最终又吐了一口血,笔直的倒下去。浮生一梦,为欢几何,他只怕这又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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