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神草
月华如水,倾斜大地,岛上的洗髓草闻得月光气息,纷纷现身,吸取日月精华。
“怎么,方才嘱咐你迅速采草,如今傻眼了?”九黎收住诀法,迅速将地上的几棵洗髓草纳入袖中,这才朝着常曦说道,嘴角还挂着微笑。
“月升了。”常曦动作有些迟缓,语气中仍有不可置信,若非是她亲眼所见,不管是谁告诉她此时眼前发生的事情,她都是不能相信的。“不是传言说,洗髓草附近有上古神兽守护?”她想过太多取得洗髓草的法子,唯独没有想到,白日变黑夜这个最便捷却也最难的法子,更何况当时还一直以为洗髓草身边有护草神兽。
“你不也是会唤日吗?”九黎揉揉她的脑袋,目光十分宠溺,他已将洗髓草妥善收好,决计不会露出一丝蛛丝马迹,让他人察觉。“大约只是传言罢了,哪有什么神兽。”
上古传闻,传到如今只怕也已经是人云亦云,不知真假了,也或许根本就是苍灵地中的杜撰,为了就是防止对洗髓草有觊觎之徒死心。
“什么?常曦你居然会唤日术?”这些轮到花泣雪惊讶了,这个世界已经玄幻了,这些本是紫微垣的独门绝学,怎么在她的身边却是显得像大街上随意都能学的术法,“这百来年,平生帝君倒是真心把你当成弟子了。”
花泣雪叹了口气,有靠山就是好。哪里像她,求学无门,飞升上君凭的也是造化,而后也算是苦尽甘来,到底没有像常曦这般幸运,师从玉京山,又实打实的跟着紫微垣那位神君学艺,现下这个看着只是个上君的夫君,只怕也是来历不简单啊。
“你知道的,那不一样。”常曦面色狐疑更加深沉,她会唤日术那是因为重华肯教,可九黎呢,这月升之术难道也是重华教的,若她没有记错九黎他从不曾见过重华,更遑论有那样的交情会教授他月升。
“父神开天辟地,主日升月沉、天地经纬的,从来都只有一个。”当康跳下常曦的怀中,朝着岛上的洗髓草走去,满地青翠欲滴的草,摇曳在月色中,丝毫没有发觉日月的错乱,它回过头,才说出一番话,“九嶷山多年,你从不曾想过,为何来到这个世上?”
当康说的时候,语调上扬,有着明显的嘲讽,它大约知道十几万年前,九嶷山为何会多了一个九黎了。
“那不重要的。”九黎淡淡的道,以前他也十分在意自己的来历,可是如今他却不是那么在意了,不管当初是为的什么,他如今有夭夭,现世安稳,岁月静好,他一点都不想去计较过往,那不过是没有她的日子里的一段没有意义的岁月。
日后,他同夭夭,可以好好的过下去,四海八荒便也不无聊了。
“把月色撤去,我们走吧。”常曦不再去想,当下应该先离开后再做打算。
花泣雪撇了撇嘴,目光朝着前方示意了一下,道:“你这话说的委实是晚了些,已经错失良机了,你瞧是谁来了。”月色出现的那一瞬间,就该取草迅速离去,只是他们都震惊在这个事实中,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离开。
话说苍灵地的弟子,离开悬空岛不过一刻钟不到,就见天空大变,原本离夜里还有许久时间的,竟瞬间明月挂柳梢,带头的上君,也就是景峘心中已经是大惊了,天有异变,变得又是夜里,他当下就想到了悬空岛上的洗髓草了。
洗髓草习性特立独行,虽然取之十分不易,但是打此草的注意的异族仍然十分之多。脑海思绪变幻万千,但是他的动作却也是十分之快的,执剑就凌空朝着悬空岛飞去,身后的师弟们也是纷纷跟随。
景峘到了岛上,他第一眼不是注意到那个白衣银发的青年,而是那个站在洗髓草空隙中间的女子。
月色,夜色,中有绝色,他一眼认出。
而后才注意到边上的其他的人,黄衣的幽冥司上神,以及站在那里便存在感十分强烈的青年仙君。
他仿佛是在月色中漫步,那种颜色,竟然让他以为的绝色都配不上他的形容。该怎么说,花为容,玉为骨,月为神,让景峘只看一眼都有跪下来的冲动。他克制自己心中的寒意,执剑上去朝着常曦还了一礼,“景峘拜见东荒元君,拜见上神。”
“是你呀。”那个七叶林里见过的仙君,常曦面色如常,一点都不像是被抓个正着的样子,“那日一见,不知你就是景峘。”
苍灵地上君景峘,是后祇上神的大弟子,飞升多年,是出了名的稳重。后祇为地神,但大多时候苍灵地是景峘一手在处理,传闻苍灵地的景峘上君,八面玲珑,个中人情做的是滴水不漏,难怪当日是他领着一个小弟子上的紫微垣,观其行事章法,确实进退得当。
景峘身后的景岫已经忍不住,偷偷抬头看了一眼,也是立刻认出了常曦,他待紫微垣没有好感,碰了一鼻子灰,还让师父罚去了轮回,即便只是下去走个过场,想起来也不是一个愉快的回忆,他虽知道东荒元君的大名,却不懂其中的凌然之上,因此说话的语气便不是很恭敬,甚至都可以谈得上不客气了,“敢问元君,来我苍灵地作何?”
“景岫,不得无礼。”景峘训斥自己的师弟,他是知道此事什么是轻重缓急,毕竟眼前这几位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尤其是边上这位似乎最为难搞,他朝着九黎的方向作揖,“敢问仙君哪位?”
“九黎。”
九黎并没有隐瞒,只是淡淡的回答。只是他的气场十分之大,即便两人同为上君,但期间的威压生生的压了景峘一筹不止。
景峘心下了然,自然也是听过九黎名字,只是见过本人以后,心中有了更多计较,这个九黎只怕日后也不是善茬,只是苍灵地的悬空岛,在出现天象异常时,他们三人为何这么凑巧出现?“若是景峘不曾记错的话,苍灵地似乎并没有邀约诸位?”
言下之意便是,不请自来。不请自来的客人,任谁都是不欢迎的。
常曦面色不变,她对景峘的印象还停留在紫微垣七叶林的一见,那是一个十分维护师尊的仙君。他如此作为,先礼后兵,让他们倒是无话可说,不过也听的出来,他不曾怀疑这月色是他们的作为。
也是,这日月颠倒之事,谁能想到他人,只做异象,如此倒也好说话。
“你们苍灵地有规定,不能自己来看看吗?”花泣雪说话的时候,还刻意语气带上轻浮,有目中无人的之意。
“脸皮真厚。”景岫面有怒色,回道。
花泣雪吊儿郎当的样子,十分没有上神的样子,指了指景岫,道:“小仙君,你可是在我幽冥司留了案底的,说话这么冲,日后轮回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景岫被一句话怼的说不出来话,景峘将他护在身后,这才注意到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幽冥司主君,“上神载人一生,素来有公正之名,幽冥司是最有法度的地方。”
他说的也是事实,花泣雪为上神,虽说性情方面不足为人道,但是执法办事却是最最刚正不过,她会这么一说,大抵是在调侃小师弟。
常曦忍住笑,景峘也是不了解小花,在不得罪她的情况下,她也确实是幽冥司最公正的司君了,只是小花素来护短,又有那么点记仇,真是有些同情这个叫景岫的仙君了。
日后,轮回只怕不会好过。
“大师兄好说话,可也别欺负到我们头上来,洗髓草现,你们不请自来,又怎么凑巧出现在悬空岛,若说不打这草的注意,我是不信的。”景岫瞪了一眼花泣雪,他可是知道这个幽冥司上神,名声不是那么好听的,不过日后轮回几世,他才不怕。
“你信与不信,于我何干?”花泣雪不紧不慢的插上一句话,后头又说了一句让景岫只想揍她的话,“再说了,摘了又怎么样?”
忒不要脸了。
常曦心中佩服得不得了,这四海八荒第一脸皮厚看来是要相让了。
九黎见常曦颇有看戏的样子,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是罪魁祸首一员,只是他瞧着花泣雪这样子,竟意外的十分顺眼,难怪对了常曦的眼。
“忒不要脸。大师兄,我们上奏九重天,请天君做主。”景岫从来不曾见过脸皮如此厚实的人,花泣雪是第一个,也让他长了见识。
花泣雪理了理凌乱裙摆,走到景岫身边,无视他蠢蠢欲动想要拔剑的手,摇摇头,“上奏凤皇,让我跳一跳诛仙台?虽然吧,本君确实是想见识见识诛仙台,可要让小仙君失望了。这诛仙台啊,我是跳不了了。”
“本君不过是进了你苍灵地,瞧一瞧传说中的洗髓草,委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不偷二不抢,你苍灵地要告我幽冥司黑状,奉陪便是。”她说到最后的时候,语气已经有些凌然了。“诬告上神,到时候本君倒是想看看,你还只是轮回台上的事,还是诛仙台要等你跳一跳了。”
如今飞升的上神不多,仅存的上神都是十分受人尊崇的,若是谈到诬告,便是大不敬了。“显然,你们苍灵地教育弟子,不曾告诉过他们,如何恭谨待上神,即便你们训导不足,可也要清楚,即便本君不是上神,那也是幽冥司的主君,掌一方生死轮回,况且你们面前站着的还有东荒的元君,东荒是什么地方,不用本君再三强调了!”
东荒掌八荒,连九重天都要退避三舍,别说他们苍灵地了。
“元君恕罪,上神恕罪,舍弟年幼,飞升不久,若有得罪,请两位看在师父的面上,给他一个机会。”景峘上前隔开花泣雪同景岫的距离,他们确实没有看见他们几个是否真采了洗髓草,只是诬告上神、轻蔑东荒这罪名实在是太大了,便是师父在场也应无话可说,遑论他们这些做弟子的。
再者,对于东荒的元君,景峘对此还是抱着十分的忌惮,当年能在紫微垣无所顾忌的神女,只怕谁也不敢轻易得罪,这牵扯出的关系错综复杂,谁也担待不起。
“小花,算了。”常曦知道自己要做和事佬出面了,如今苍灵地拿她们是没有办法的,“小辈无知,不必计较。”
花泣雪哼了一声,乖巧的回到常曦身后,倒不是真的那么听话,其实心中也是虚的很,毕竟他们是真的摘了洗髓草的,这双簧唱到一定火候了,该退的时候也是要退让几步的。
景岫一身冷汗,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多有得罪,请诸位到里面饮一杯水酒。”景峘示意诸位师弟继续去巡逻,笑着问道,“年前春茶,实实在在的不曾隔过年月。”
“多谢,既然已经见过洗髓草模样,便也要告辞了。”常曦还了一礼作谢,又道:“此草引太多注意,切记小心,早日坏掉方是正途。”
他们三人片刻是不想留的,作势要离开,就听夜空传来一个清越的女声,打破他们之间的静谧。
“景峘,请元君和上神里面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