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北寻
玉京山不谙事的小神女,见识过紫微垣平生大帝如何将一个堪不透情劫的仙君强行点化成神的,羡慕被上苍厚爱的远古神君,便暗暗下定决心好好修炼,若有朝一日,她能如此行事,方才不枉此生。
只是后来意趣索然,于是两个忘年交便在忘川分了手,各回各的府邸,只是去往玉京山的途中会路过东荒,常曦思忖了一下,似乎有些时候没有回东荒了,还是回去看看。
仙乡福地,她居住在东荒的小瀛洲上,岛上没有别的仙娥,毕竟她常年不在,只留了一个看家的小精灵。
瀛洲此时正在下一场濛濛细雨,空气中不知道弥漫着谁的醉意渐浓。因对着来人的背面,她只瞧见满眼灼灼红色,修长的手指握着酒盏仰头饮下,听见他喃喃而语,似是对面坐着久逢的知己,“好酒,好酒。”
常曦长这么大,若说认识的人,还喜爱着一身红裳的,非紫微垣那位尊神莫属,眼前这位在她属地喝的如此畅快的,又不知是哪位。莫怪才入的这瀛洲,红雨便欲言又止的跟在她身后,那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让人瞧着也十分的恨铁不成钢啊。
眼前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喝了她藏了许多年的桃花酿,醉卧桃花树下,可天空中的雨却不曾沾染半分,反而是那缤纷的桃花更染了他几分醉意。常曦的心中有些感触,她酿的一手好酒,可能与她举樽共饮的,却寥寥无几。
常曦上去就踹了几脚树下的某上神,不顾红雨的讶异表情,“哪来的,为什么不打出去。”
红雨摇摇头,她是上古之神留在东荒的精灵,虽然灵气十分,但是说起仙法却不是个中内行,对付寻常的小神仙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这个尊神她是掐不过,“常曦,我打不过。”
她是东荒的守护精灵,常曦不在东荒的时候,她的的确确想赶过,施法的时候被那扑面的威压震慑住,只能瞧着他日日来东荒,将窖里的桃花酿搬的七七八八。这哪里是尊神,分明是强盗,于是红雨便盼着常曦快些回来。
常曦觉得憋屈,看着地上摔着的酒瓶子,也不管来人是谁,又踹上了几脚,却听那人迷迷糊糊的道“此酒只应此地有,不知何处酬知己。”
常曦眯眼细细打量眼前这个醉鬼。红衣斐然,若说重华着红衣尚掩盖不了他尊神气息,便是眼前这位红衣也是正气凌然,只不同在于,他天生自带媚态妖娆,醉态掬然也掩不住他身上与身俱来的上位者气度。她玉京山学艺恰又学的认真,这再看一眼就认出他的真身,青丘天狐。
青丘狐有九尾,喜红衣嗜酒,除了青丘那位上神,她是想不出另一个人了。“上神,你醉了。”
北寻醒来的时候,浓浓的春色中,一个女子的身影就那般静静的出现的视线之中。她一身青色长裙,发髻只是挽了一个简单的髻,手中还拿着一支笔,静静的看着他。
“你是?”他也是久居青丘不出的性子,加上东荒多年不曾迎客,他循着酒香而来。即便处处仙乡,奇花异草,但守候这个地方的不过是个小仙子,他来的时候并没有见到这个仙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上的脚印,失笑,“便是喝了你几坛子酒,也不必拳脚相加,赔你便是。”
闻言,常曦差点又抬脚,红雨在边上使劲的拉住她的动作,“几坛子,你将我赠与好友的桃花酿都喝光了,我倒是好奇,你怎么赔我。”
常曦的笔指着他,北寻挪开眉心的笔,反问:“问心笔你是哪里来的?”
常曦舒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她师父是玉京山的青玄,她不能丢师父的脸,冷笑:“你偷我的酒,反来质问我的笔哪里来的,这是贼喊捉贼吗?”
“我?”北寻一张嘴,就听面前的女子气冲冲的喊道:“红雨,还不打出去,送客,送客!”
红雨默默的扯了扯常曦的衣袖,想想自己的元君,这爱好虽多,但是酿酒是其中一个不能代替的爱好,她辛辛苦苦酿的酒,被一个人牛饮了,只怕气头上,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去送客。
北寻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识趣的先走人,他瞧着这小仙子的脾气,要是此刻不走,只怕等一会儿会被真的打出去。他叹了一口气,自然也猜出常曦是谁了,这东荒的元君的性格委实是有些爱憎分明,十分对他的脾性。
常曦跺跺脚,看了一眼手中的笔,将它幻化成小小的一枝簪子插入发中。北寻是青丘的上神,他都认的笔,只怕不是凡物,紫微垣果然是物华天宝,先借她用用,改天还是要送还。
她给师兄传了信,说是晚几日回玉京山。玉京山上的人早习惯小师妹神龙见首不见尾,于是各自在心中默默祈祷,师妹万万不要闯出一堆祸事再回来。只是他们都知道,下次小师妹回来必然也是来避祸的。
话说这边东荒,自前些日赶走了青丘的不速之客,反而是让北寻日日上门了。
常曦喜爱酿酒,北寻喜爱饮酒,这两人初次相遇不愉快,后来东荒的酒一日日少了,竟然他们生出了知己的感受,真是应了人间那句话,酒逢知己千杯少。
“我东荒无事才得空能酿酿酒,我素来知道青丘事忙的,你倒是空的很。”常曦说的没有错,她接手东荒的时候不过几千岁,虽当的东荒元君,但是更多时间是在玉京山,但是北寻不同,据说青丘原本是两位上神共同治理,只是后来有位上神羽化了,剩下的北寻上神便是十分忙碌了。
“便是再忙,我也是要来修理桃枝的,不然怎么抵得了酒钱。”北寻替常曦修好桃枝,才从枝上一跃而下,道:“青丘俗事多,日后你便知道了。”
常曦握着锄头的手顿住,直起身来,嗔道:“瞧你说的,我堂堂东荒元君,缺你那点酒钱了。若照你这样说了,你得日日在我的桃林里,方才能赎了你搬走的酒。”
“别别别,我不过跟你开个玩笑,做不得数。不过,今日过后,怕也有些日子来不了。”北寻打趣,想起青丘的事情,头又十分大,“我也是只在东荒能喝你几坛子,青丘最近不太平,我得好些时候不能出去了。”
“你且安心去,我空的时候,给你捎几壶酒去。我离开玉京山也好些日子了,也要回去溜溜了。”她将桃树下的酒挖出来,斟满,“今日共饮一樽酒,他日青丘再与你浮一大白。”
“畅快,青丘候元君到来。”北寻酒樽,两两碰杯,“小红雨,你且将酒看牢了。”
“上神,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腿,别又来了。”红雨回了一句,便又替他们拿酒去了。
“这个小红雨……”北寻讪讪,大笑:“如今你东荒的小仙子,都敢怼我了。”
常曦浅斟,笑得低下头,将头上的簪子掉了下来,北寻弯腰拾起,道:“这不是问心笔吗?”
“有何不妥?”这是北寻第二次问她了,紫微垣的问心笔难道有什么惊人之处?
北寻笑道:“倒没有,这支笔约莫是平生帝君无聊至极方才铸的,没什么大用处。不过紫微垣之物,怎么在你身上?”说着,他将问心笔重新插回常曦发间。
“一时忘记还了。”常曦将来历一一道来,却见北寻神色一变,匆忙说着:“常曦,青丘有事,便先走了。”
常曦还没反应过来,北寻便已经不见了人影,她失笑,自认识北寻,青丘总有事情让他失色,改日定要去看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