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个世界这黄色么多天,水影树大概是我唯一认识的新生物种,即使没有雨水的浇灌,它整个枝桠都是光秃秃的难看至极,我仍然是一眼就认出它们来。
大大的院落里除了一排排干瘪瘪的水影树以外什么都没有,看起来难免凄凉单调了些,但其在雨后会有怎样迷人的光景。
用膝盖骨也能想象得到,走到靠南边的厢房前,我定了定神,抬手轻轻叩门,门却应声而开,竟然是没有关紧的。
疑惑的歪了歪脑袋,我小心的推门进去,最先看到的是一间干净简洁的书房,没有名人字画、没有盆栽花卉,唯书桌和笔墨纸砚而已,转过侧门走入卧房内,我来不及打量就被床上的人给吓傻了眼。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我一眼就能认出那个寂静的身影便是司徒墨痕,只是她此刻却是趴躺在床上的,脸庞向里,乌黑的长发散开,如云丝般披洒在华丽的锦缎床单上。
她身上的单衣已然脱下,光裸的肩背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但那本该光滑细腻的脊背上却纵横着一条条狰狞的伤痕。看着真是让人心疼啊。
指粗的鞭伤血肉翻卷,光是用看的就知道有多痛,一颗颗殷红色的血珠子悄然冒出,静静汇聚成线后又沿着腰腹滑落,浸染身下那干净的布面,一点一点将其侵占的面积渐渐扩大。
我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作为一名军人,流血受伤是很正常的事情,尤其跟亡命徒火拼的时候,更是将生死忘在脑后,我的肩胛骨上到现在都还有一道枪伤疤痕犹新。
只是,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具有视觉冲击力的伤痕,只用眼睛看便觉得从脚趾到心脏一阵阵发寒发麻。
就在我呆愣之间,司徒墨痕突然动了动,她抬手轻轻抓着脑袋下的枕头,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仿佛受伤的并不是她自己一般,竟然听不出任何起伏:“墨凰,你还在生气吗?”
我微微一怔,墨凰?是刚刚那个将药丢给我的人那个冷清的飘落的男子?
没有听见回答,她微微顿了顿,轻声带着无奈的叹息轻轻开口,“你莫要怪他,是我自愿领罚的,你是我弟弟,我不想你与他产生冲突,明白吗?”
他?谁?难道是那个将她打伤的人??
我疑惑的歪了歪自己小脑袋,我微微皱细长的眉,她背上的伤……真的很触目惊心!
不由自主的慢慢走到床边,拔开无心丢给我的药瓶,我挖出一大块药膏,她一直没有听到回答。
微微动了动想要将脸转过来,却因为牵动伤口而微微颤了颤,我拿过旁边架子上放的干净毛巾,轻轻将她伤口上的血迹擦去,她微微一僵,却是慢慢放松下来。
小心的将那翠绿色冒着薄荷香味的药膏轻轻抹在她的伤口上,却见她抓着枕头的手指微微紧了紧,以她的性格来说,会有这样的小动作绝对是痛得狠了,我不禁有点心疼,便不由自主的更加缓了缓力度。
轻轻将药膏抹开,伤口里的血竟然就这样制住了,大概觉得好过了些,墨痕再度开口,“这鞭子也是天绝楼的规矩,我自当遵守,你切莫迁怒……!”
“我连你说的他是谁都不知道,怎么迁怒?”在她不遗余力的劝说下,我终于忍不住开口,没想到向来冷若冰霜的杀手女侠,也会有这么婆妈的时候,该说物种的进化很奇特么!
听见我的回答,她蓦然一僵,难以置信的回头,在望见我的一瞬间,她那双黑曜石般的瞳孔骤然一缩,下一刻,她竟然像是被男人闯入深闺的公子般猛然从床上跳下,手臂一伸一揽。
便将一件青色长衫罩于身上,前襟收拢,脚下蹭蹭后退两步,然后惊疑不定的墨色的眼睛瞪着我。
我目瞪口呆的望着她耳廓渐渐晕开的粉色,貌似、大概、也许、可能、应该、或者,这应该是我第一次见她失态吧,竟然还会害羞,真是……好可爱~!
下意识的舔了舔唇瓣,我轻轻勾起嘴角温柔府笑道。静静的望着她,她瞄了我一眼微微侧身,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脸色虽有些苍白,耳根的红晕却没有完全褪去,“夜……寒幽,你为何会来?”
晃了晃手上的瓷瓶子,我笑道,“是墨凰公子告诉我地方的……,本来还奇怪为何这么些天都不见姑娘,没想到姑娘竟然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却不知是谁所害?”
她眸光微微闪了闪,眼神一瞬间就平静下来,“没什么,犯了错自然应该受罚。”
我一愣,敛起笑,若有所思的盯着她却不得任何反应,便干脆将剩下的药放在床头凳子上后起身,“如此倒是在下多事了,墨痕公子就请好好休息,在下先行告辞,若有幸遇到必请墨凰公子前来。”
习惯性甩甩衣袖,我起步往门外走去,与她擦身而过时,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等等。”
脚步微顿,我疑惑的侧头墨色的眼睛静静望着她,“墨痕公子还有事儿?”
她紧抿着没什么血色的唇,定了定神,才轻轻点头,我惊讶的挑挑细眉,她却放开我的手,转身走到床边,弯腰在床头摸了摸,然后重新回到我面前,慢慢抬起手,那修长的指尖竟然挂着一根大红色的细绳。
绳下垂着一块白到近乎透明的玉佩,玉佩呈云型,正面雕刻着一只振翅欲飞的夜枭,反面却是个“痕”字,剔透的玉体中隐隐有红光流转,一根根血丝般的线条蜿蜒扭曲贯穿整个玉佩。
我微微一愣,“这是……?”
“回礼。”她轻轻的说却带着温柔,拉起我的手,将玉佩小心珍重的放在我手心,然后压着我的指关节将其收拢,玉佩一挨上皮肤,我就感觉到那淡淡的温意,这竟然是块暖玉!
我惊得赶忙缩手将玉佩塞还给她,“不行,不行,太贵重了……呃,回礼?”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我再度惊悚了。
她点头,贴着我手背握拳将那块玉佩死死压在我手心里,“红缨节你送我礼物的回礼,本该是回缨节给你的,不过,那时你还昏迷着,所以才拖到了现在。”
她嘴角微勾,眼底透着淡淡却真实的暖意,我却觉得整个心都是凉的,简直就是天崩地裂天塌地陷天绝地灭天……天啊,请你带我走吧~!
今日是红缨节,乃男子送心仪女子信物的节日,过几天便是回缨节,乃女子回应或者拒绝男子的节日,到时候看墨痕公子是否真的对你有意,再做打算吧!
乐清曾经说过的话像是慢镜头一样一个字一个字的在我脑海里蹦跶着,于是,结合眼前的状况来看,难道说……莫不是……该不会……司、徒、墨、痕、对、我、也、有、意、思?
我傻眼了,这算是个什么事啊自己只不过是想要谢谢他这几日的照顾怎么就那么难呢?也许自己会在哪一天突然不见。这怎么可以……?
噗——!
极度的惊慌无措引起心跳过速,于是,好不容易好转却未痊愈的内伤再度复发,这次我是真的一口血喷出去两斤,简直比墨痕伤口里流出来的还多,一下子就把站在正对面的她的衣裳给染红了。
她脸色微微一变,忙伸手护着我,惊得连眼眶都快裂开了,“你……?”
“咳……咳咳……”急促的咳了一会儿,我咽下喉咙里的腥甜,苦笑着摇头,“公子,是我对不住你,其实那个玉穗子送给你只是为了感激你的照顾,并无……并无那特殊的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