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道：“你别急着撇开，就连下人也说了，你多次望着妙人卧房的门哭呢。”

程芸儿一听，拿出那角粗布给江夫人看了，后掩面哭道：“我是知道妙人和安生的事的，试问天下女子，见着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恩爱，谁会不悲伤呢？不过，安生既然宠她，我又怎会做出这等让他厌恨的事来？”

江夫人看那半截手绢，只有一句“磐石既已转移，蒲苇如丝又如何”，这是在指责江安生抛弃她了，便不语，似想从程芸儿脸上看出些什么。

正巧，江安生闯上来，一见程芸儿，便是一个耳刮子扇了过去，只打得程芸儿晕头转向，摸不着头脑。

“妒妇！”江安生骂道：“妙人与你有何怨仇，你敢下此毒手！”

江夫人怒道：“越发有了胆子！”

又叫香儿把程芸儿扶起来坐下了。程芸儿捂着脸，只嘤嘤地哭。

江夫人沉了脸色道：“你这还是个大少爷的样吗？你不思进取便罢了，怪我没有好好教导；如今你烂宠贱婢，还为她动手掌掴芸娘，幸好没外人看见，传出去又是一个大笑话！”

江安生愤愤道：“一切还不是因为这妒妇！”

江夫人敛了神色道：“别的不说，只芸娘曾怀了你的骨肉这一件，你就没理由动手打她。”

江安生向程芸儿看去，程芸儿哭道：“安生，我真的不知道妙人的事啊。”

江安生回想种种，不禁生了恻隐之心只道：“方才我去厨房没找到人，碰上堇儿，堇儿说妙人昨夜便投了井，还说曾来找过我，但是你不让她进来。”

程芸儿脸一红：“我昨夜和你一直在屋内，哪里会知道外面有谁来过？”

香儿忙道：“昨夜香儿一直守在外面，除了几个姑子，就没见过谁了。”

众人还在说着，忽见江三白着一张脸进来了，也不管什么人在场，只道：“夫人，沈家托人带来口信说，沈夫人今早，仙逝了！”

众人大骇。

这厢，吴氏也得了这个消息。

乔儿道：“这沈府也是倒霉了些，正是元宵呢，今后今天却是沈夫人的祭日了。”

吴氏冷笑道：“早些睡下吧，这几天还得忙呢！”又细细吩咐道：“去叫阿棪把安瑜哥俩叫回来吧。”

原来江安瑜哪里是为了看灯谜会，竟是带着江安明来了顾家。顾德福好茶好水的伺候着，顾容躲在在帘后帮着白氏刺绣，不肯出来。

江安瑜只顾喝茶，淡笑不语。江安明向着顾德福道：“顾叔，你也在茶园做工多年，我是什么人你应是再清楚不过了。”

顾德福笑着点头称是，在此之前马二就来过了，道：“兄弟，虽说这当侧室是委屈了你家姑娘，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外最好的不过是寻一家有些钱财的农户人家，但到了江府可就是锦衣玉食，享用一生了。”

顾德福听罢早早的就答应，现下如何会有异议，只不过是双方走个过场。

顾家这边算是没问题，江安明又往里看了一眼，见顾容还是不露脸，只得离去。

江安瑜笑道：“都云世人为凡世红尘困扰，或为之活，或为之死，真是不无道理的。”

江安明只笑着不接话，两人刚到大街，就听得阿棪喊到：“三少爷，夫人找呢。”

两人回西院请了安，知道沈夫人仙逝之事皆是一脸诧异。最终各自回房睡了，暂且无话。

现下沈府更是忙成一锅粥，沈夫人去了，大多后院的事就落在了江菡身上，江菡又有身孕累不得，沈辰宇听闻消息后正往回赶。

沈老爷推了许些生意，一心放在沈夫人的丧事上，哭得像个泪人儿。

前几日请了个主持的嬷嬷，怎料是个手脚不干净的，被小菱好几次看见偷偷藏东西，骂道：“也是上辈子作了孽的婆子！夫人平日待你是活菩萨救世，如今仙去了你就放肆得很，真是丧德！”

哪管这嬷嬷求饶，只把她急急地撵出去了。如此沈老爷发了通脾气，说不再信外面请来的，一心要自家办。

江菡这几日因着白天有事忙做，夜里听和尚念往生咒也是睡不着，整个人憔悴不少。小翠只能干着急：“这么下去伤了胎怎好？”

江菡小声骂道：“娘的丧事要紧，你要再说这种浑话，小心你的舌头。”

临近正午，下人通传江府的人到了。

沈老爷亲自出门迎接，领着去了灵堂，江夫人和吴氏皆是哭得老泪横纵，伤心不已。好半天才让芮儿和乔儿劝住。

江菡让自家兄弟给沈夫人上了香，吩咐小翠带去偏房休意，沈老爷陪着江夫人和吴氏坐在下堂，江夫人问道：“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这么去了？老天真是无眼啊！”

沈老爷哀切道：“从宋家回来后也是好的，前两天夜里突然说头疼，请了大夫来，大夫说是怕是前阵子生了病扯出多年的病根，现已是病入膏肓，无力回天了。”

说罢，江菡忙递过绢子给沈老爷拭泪。

江夫人心里一惊，想到沈夫人在江府确是卧床多日的，正不知如何开口，却听江菡道：“娘是个辛勤的主儿，去给惜瑶妹妹祝寿时费尽心力，感了风寒也是拖着不请大夫，哪知会……”

吴氏只冷眼看着，心下自然知道一切。江夫人又道：“你说这么个好好的人……”

又说了会子话，听闻宋家人也到了，沈老爷安置江夫人一行去了江菡院内后，出门迎接。

江夫人一行往后院走，只见满院挂了绢花、纸扎等物，随处可见花圈、挽联，江夫人道：“这可如何住人，那么大个沈府竟没一处可供你安胎修养的地儿吗？”

江菡叹口气道：“这几日谁不是慌慌乱乱的，谁还顾忌到这个呢？”

江夫人拍拍江菡的手，安慰道：“等我家去，把你也一并带走才是。”

再说这宋家人入了灵堂，宋夫人还未坐好就哭出声来：“我可怜的嫂子哟！”

沈老爷忙叫小菱劝解，宋夫人是在沈夫人嫁入沈府才出阁的，私下情谊就如姐妹，如今如何不是悲痛欲绝。

宋惜锦和宋惜瑶一边一个扶着宋夫人，宋夫人好容易收住了眼泪道：“我家老爷身子也是不大好，正在家里养病呢，我这心也是不安稳的。”

沈老爷反过来劝慰几句，也就过了。

快要用饭，沈老爷怕众人相见又会伤心，便吩咐把饭菜都送至各人屋内，不消一起用饭。

宋惜瑶和宋惜锦一个屋里，宋惜锦道：“我也知道江家来人了的，不过毕竟是姑妈的丧事，可得守着规矩些。”

宋惜瑶一张脸红得紧：“姐姐何必取笑我，该怎么做，惜瑶岂会不知？”

宋惜锦心里本就不满意江安生，奈何自己的妹子却是把他挂在了心尖尖上，便道：“行了，早些休息，下午还有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