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前厅里安静下来,阮晫与夫人在厅中叙事,让两位小姐先回房。
二小姐阮玫嫣和霓遥两人一同挽手退下,只一出前厅,玫嫣便冷冷抽开自己的手臂,冷哼一声甩手走了。
霓遥耸耸眉毛想,都一个多月了,这个姐姐还真是一点都不肯多演呢,不过···who care?
从前厅出来沿着抄手游廊向西一直走,穿过花园往西北角的甬道过去,就是霓遥住的朝云轩了。
从冷泉庵回来途中生了意外,霓遥到了府里时二夫人已经安葬,霓遥只在朝云轩后面一个院落里的小佛堂里为母亲祭拜。
后来霓遥回了夫人,将那日为了保护她而死的李嬷嬷的牌位也祭在佛堂中。
朝云轩与冷泉庵的小院相比要宽敞得多,但是装饰朴素,屋中极少玉器古玩,倒是很多佛经与书画。
这是霓遥母亲生前起居的房间,现在就是霓遥住着了。
回府以后倒是无人起疑,毕竟阮霓遥出生不久就被送走,每年只得母亲去一次冷泉庵相见,所以对府中人事不熟悉也都说得过去了。
在府上一个多月,霓遥渐渐发现,原来母亲抱病在身,几乎避不见人,听丫鬟悄悄议论说,就像当年母亲进门一样,过世以后连发丧都是秘而不宣,只在家庙中简单做了法事。
可若说起在父亲心中的地位,恐怕只有母亲能让他时时牵挂,朝云轩在府中最偏远的西北角。
可父亲不论多晚回来,就算不宿在朝云轩,都要过来看母亲一趟。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阮夫人与玫嫣打从霓遥回来的第一天开始,就让她感受到深深的敌意,平日里的和睦不过只是在父亲面前故作姿态罢了。
倒是还没见过面的大姐阮敬娴派嬷嬷来过几次,给霓遥送了些衣冠首饰,细心询问在府中有什么不便的,嘱咐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叫人去王府传话。
霓遥心中感激,或许只有这位寡居的姐姐才是真心的欢迎她回来吧。
就连父亲,在见到她时眼神中似乎也是带着矛盾的情绪,让她不敢将他当做真正的父亲亲近。
当年母亲唯一的消遣,就是这个小佛堂了。
霓遥偶尔也会在佛堂中坐一会,那半旧的蒲团上似乎还有母亲留下的温度。
即使没有见过面,霓遥却觉得有种莫名的亲密感,就像···妈妈一样。
明明是锦衣玉食,身边处处是仆妇佣人,霓遥却总有一种被困在孤岛的感觉,她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她不断地翻看厚德神尼临别时给她的书,可是里面却并不能给霓遥任何回答。
日子过得很快,当梨香端来麦粽的时候,霓遥才发现竟已经是夏至了。建康习俗,夏至到了便要吃麦粽,这是朝云轩的顾嬷嬷说的。
霓遥看着院中的杏树已经结出小小的果子,心里没来由的想起了刘瑀炀。他一定好起来了吧,他会在哪里?
是不是还在任性的四处游走,寻找着失散的哥哥呢?
到了晚间,有一个夫人房里的丫鬟前来向霓遥请示,要不要随夫人一同出去观烟火。
原来今晚城中有烟火表演,夫人要带玫嫣出去一同去,父亲听说了便派人过来询问。
这么久来足不出户也是闷坏了,霓遥便叫梨香准备着一起出去。
街道两旁的商铺都挂上了灯笼,夜晚的市集人潮涌动。
相国府早已在观烟火最好的来凤楼定好了位子,霓遥随着夫人乘着马车到了来凤楼,一众仆人鱼贯而出,浩浩荡荡拥着她们上了来凤楼。
霓遥心中暗叹,相国府的派头还真大。里里外外都透露着奢华。进了包间,上齐了茶点仆人们便退出去了,只留她们三人与大丫鬟金珠伺候。
霓遥自知夫人并没有带她一同游玩的心情,只不过在父亲面前做一做贤良样子罢了,便很识趣地独自走到包间外的阳台上,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来凤楼沿秦淮河而建,河上有拱桥,河两岸的长廊上也都有灯笼装点,香车丽影,一副热闹的场景让倪瑶想起了辛弃疾的《青玉案》,桥上行人往来匆匆,看着眼前这幅景象,她在心中默默念着。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它千百度,蓦然回首···”
霓遥正要念着最后一句,却发现桥上有两个少年一前一后走过。那···不是刘瑀炀和檀浥吗?
霓遥向夫人说想下去走走,便赶忙下楼,好不容易见到他,可不能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