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晏清昭打破了沉默：“你就不想问问，我过得怎么样？”
沈隽疏抬了抬眸子。
“你过得，当然是很好了。从小锦衣华服，马车小厮，一样都不缺。”
晏清昭盯了她片刻，忽而道：“你变了许多。”
沈隽疏心里一惊，生怕被他看出什么端倪，索性道：“哪里变了？只不过你走了两年，已经忘记了许多。”
晏清昭却是一笑：“嗯，这口吻还是一样的又酸又刺。”
马车在这时停在了醉花坊，沈隽疏悄悄松了一口气，对付旧相识还真是如履薄冰，更何况还是一个有感情线的旧相识。
整个醉花坊都沉浸在梨墨夺得花魁的喜悦之中，萧妈妈听说有人出了重金赎那三个丫头，本来还舍不得把沈隽疏放走，听说是来的那人不好惹，这才松了口。
沈隽疏本想和梨墨告个别，最终还是作罢。
有缘终会再相见的。
菱初和沈映衫上了马车，见到沈隽疏先是一喜，继而看到晏清昭又是一惊。
“你……你不是那个秦家表少爷吗？”菱初最先认出了晏清昭。
以前这位表少爷照顾了小姐不少，可最后还是惹得小姐悄悄哭了很多次。本以为他当初一走就再也见不到了，可怎么又在这碰上了！
晏清昭温润一笑，却是对着沈隽疏：“你的丫鬟都记得我。”
“怎么会忘呢？”菱初一打开话匣子就关不上了。“秦少爷天天来找我家小姐，想忘都忘不了！”又絮絮叨叨了许多以前的事。
沈映衫依靠在沈隽疏身边，突然恍然大悟似的小声问：“姐姐，是不是就是那个害你被大伯母打的人？”
即便她再小声，话音还是传进了晏清昭耳里，夜色掩护下，没有人看清他脸上划过的内疚。
沈隽疏尴尬地不知道怎么接，只好沉默。
马车也终于到达了沈府。
沈府看门的家丁也是晏京的老油条，看到马车上挂着的信物，当即就反应过来这辆气派的檀木马车的主人来历非凡，连跑带跳地前去禀告了。
在这繁华的晏京，眼前的宅子实在算不上气派非凡，饱经风霜的匾额见证了这座宅院的兴衰。
可也实在比青溪的沈家好了太多太多。
一连串脚步声由近及远，夹杂着拐杖有节奏地拄地声。
沈老夫人率先在两个婆子的簇拥下跨了出来，一众人看热闹般地跟在她身后。
“不知是哪位贵客上门？”苍老的声音，却中气十足。
车夫下了马，朗声悠悠道：“四皇子是也。”
这一回答，可是让那年过六旬的沈老夫人险些摔了一跤。
四皇子？！怎么会屈尊降贵地到沈府来？饶是沈老爷还在世任文官时，他们也没接待过皇子啊！
沈老夫人后边跟着的大房二房两家人更是激动地话都说不出来，他们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目睹皇家圣颜。
车帘一掀，跳下来的却是个小姑娘，紧接着又是一个更小一些的小姑娘，和一个壮一些的小姑娘，最后，那抹气宇非凡的身影才出现在众人眼前。
“草民沈氏，拜见四皇子殿下——”
一众人等齐刷刷跪下。
“起来吧。”晏清昭挥了挥手，声音沉稳，却丝毫不抬皇家的架子。
沈老夫人这才起了身，笑脸相迎：“草民惶恐，不知四皇子殿下为何屈临寒舍？”
“我来送人。”晏清昭缓缓道，“隽疏我已送到，可别让她再出什么事了。”
沈老夫人不明所以，身后的郝曼琴却是大惊失色！
沈隽疏怎么会被四皇子送回来？她什么时候高攀上了皇子？！
来不及多想，郝曼琴很快反应过来，一个猛子扎出人群，哭哭啼啼地嚎叫着就往沈隽疏身上扑：“我苦命的隽疏啊，大伯母还以为你丢了，可急死我了！”
沈隽疏嫌恶地推开郝曼琴，郝曼琴心中有火气，却不能发作，戏还是得演下去：“愚妇谢过四皇子殿下！”
晏清昭不动声色地拉开和郝曼琴的距离，摆了摆手：“好了，郝夫人不必再谢，往后把隽疏照顾好就是。”
他不轻不重一句话，却是对郝曼琴，乃至整个沈家的敲打。
“隽疏，我改日再来看你。”
晏清昭看向沈隽疏，众人的目光也都投来。
沈隽疏早已习惯了被人用各式各样的目光打量，此刻更是坦然，向晏清昭行了个礼：“谢谢你。”
晏清昭苦笑一声，曾几何时，她还没大没小地喊他秦昭，从不这样生分。
马车离去，沈府门前再度恢复冷清。
沈老夫人复杂的目光停在沈隽疏身上半晌，沉声道：“跟我进来。”
越往里走越是亮堂。
每个人脸上或嫉恨或冷漠或咬牙切齿的模样，一一映在沈隽疏眼里。
菱初和沈映衫跟在沈隽疏身后有些紧张，一个不小心，菱初就被绊倒，重重摔在了地上。
讥笑声四起，菱初狼狈地爬起来，也不敢呼痛，局促不安地只想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老夫人冷冷收回视线，低哼一声：“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菱初脸上一红，眼睛鼓胀，一双算不上温暖的手忽地握住了她的，她抬起眸子，对上沈隽疏宽慰的眼神，心里一热，用力地把眼泪逼了回去。
她不能在他们面前丢了小姐的人！
“你叫沈隽疏？”沈老夫人端坐在主座上，拄着拐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眼睛半眯，打量着一点行礼的意思都没有的沈隽疏。
“是。”沈隽疏挺直胸膛，坦荡答道。
“我怎么没听说过旁系还有你这么个丫头。”
“老夫人，她是三房的丫头，三房两口子不知所踪，只留下这么两个女儿。她们路上迷了路，这才……”郝曼琴一边说话一边给沈隽疏递去一个威胁的眼神。
沈老夫人很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谁准你说话了？”
郝曼琴悻悻住了口。
沈老夫人也是个过来人，心下早已明白是个怎么回事，她可不在乎郝曼琴以前是怎么对沈隽疏的，只是以后，却绝对怠慢不得。
难保沈府的重振风光，就全指望这个和四皇子有所牵连的丫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