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沾取了少许妆粉,先点在侯夫人唇上减轻唇色,却听芙蓉嘟囔道:“不是不用妆粉?还说得振振有词,我看就是狡辩。”
芙蕖瞪了她一眼:“芙蓉,不许在夫人面前多嘴。”
“妆粉不是不用,是要分功效来用。”沈隽疏淡淡解释,接着又将唇脂点在嘴唇的中心部分,再将边缘细细晕染开来。
手指上剩余的唇脂便点开在两腮上,更添一分粉嫩的好气色。
侯夫人望着镜中的自己,面色柔和,仿佛看到了少女时期的自己,对这别出心裁的唇妆更是喜欢得很:“芙蕖,你看这唇,像什么?”
“像夫人最喜欢的荷花的花瓣。”
“是啊,刚好和那条新做的软绿烟罗荷纹裙相配得很呢!”菡萏也道。
“侯夫人,这妆容,就叫荷花妆。”沈隽疏缓声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好,好一个荷花妆,好一个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侯夫人连说几个“好”字,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你这小丫头,非但不能罚,还该重重地赏!”
“夫人给我一个证明的机会就已经是赏了。”沈隽疏抿唇一笑,“您满意就好。”
侯夫人笑意更深几分:“你叫什么名字?”
“隽疏。”她特意去掉了“沈”字。
“好,芙蕖,带隽疏下去领赏。”
沈隽疏行了个礼,知道这一劫是躲过去了。
而沈隽疏离开后,侯夫人又对着镜子照了许久。
最体己的菡萏笑着道:“这个小丫头不知哪来的福分,能得夫人青睐。”
“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单这两点,就深得我意。”侯夫人换上新衣,满足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浅浅一笑:“最重要的,还是那双巧手。”
“夫人这么喜欢她,不如将她放在身边专门伺候您梳妆。”
“眼下皇上刚倡行清俭之风,我若再买个丫鬟进来,被那有心人添油加醋传到朝堂上,侯爷还怎么在朝中立足?”
菡萏知道这“有心人”说的就是侧室那位不安分的主,连声道:“奴婢愚笨。”
“不过,以后隽疏就是本夫人的客人了,本夫人在自己院里待客,旁人可就多不了嘴了。”
菡萏懂了侯夫人的意思,笑答:“那是自然。”
——
沈隽疏随芙蕖下去领了颇丰的赏银,手心里沉甸甸的银锭子终于给了她实打实的安全感。
“苏姑娘怎么没跟我提起过有你这么个出色的小伙计?”芙蕖问道。
沈隽疏总不能说因为她根本就不认识这个苏姑娘,只好腼腆一笑,假装是因为她的夸奖不好意思了。
芙蕖还回味着方才的上妆步骤:“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用你那种方式画眉呢?哎,话说回来我笨手笨脚的,一定也画不到像你那般细致。对了,那个唇妆,你是怎么想到的?”
“其实也不是我想到的,只是我从别处学来,恰好觉得很适合夫人的妆容。”
“原来如此。”芙蕖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可惜我没全记住,不然倒是可以从你这学来了。”
两人边走边谈,沈隽疏给她重复了一遍步骤,目光却突然捕捉到一个身影。
那个抓她来的中年男人!
“怎么了?”芙蕖听得正认真,见她突然不说了,奇怪道。
“芙蕖姑娘,那个人是谁?”
芙蕖顺着沈隽疏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个啊?是厨房劈柴的伙夫,怎么了?”
果不其然,能这么顺畅把她抓进来的只可能是侯府内部的人。
“没事,只是觉得长得像我一个远方表舅。”
这时,芙蓉匆匆忙忙地跑来了:“芙蕖姐姐,夫人吩咐带隽疏姑娘过去。”
“我?”沈隽疏指尖点了点自己,她本以为没她什么事可以溜之大吉了。
芙蓉红了脸,道:“隽疏姑娘,方才我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夫人吩咐了要好好招待姑娘。今日是夫人的生辰,姑娘参加完生辰宴,再派人送姑娘回去。”
沈隽疏心思一动,郝曼琴买通了侯府的下人想来个借刀杀人,自己不还施彼身就这么拿了赏银走了岂不是对不起她的良苦用心?
念及此,沈隽疏浅浅一笑:“那便多谢夫人,多谢芙蓉姑娘了。”
再见到侯夫人时,她已换好了衣裳,四十余岁的她因保养得当,看起来年轻了不下十岁。
侯夫人一见到沈隽疏,便亲热地握住了她的手:“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客人了。”
“谢夫人青睐。”
“谢就免了,日后再请你来为我梳妆,你不推辞就是了。”
“隽疏岂能?能为夫人梳妆,是我的荣幸才对。”沈隽疏笑笑。
侯夫人笑道:“小姑娘的嘴是抹了蜜吧?”
经过一上午的相处,侯夫人给沈隽疏的印象已不是初见时那般严肃可怕了。
“本想宴席上献礼的,不想先在这碰上侯夫人了。”一道男声悠悠传来,将众人的目光都带了过去。
远远便可见他卓然风姿,踏着悠然从容的步子缓缓而来,左手提一酒壶,右手执一玉扇,不是晏祈还会是谁?
“哎呦,瞧我这眼神,哪是侯夫人啊,明明是荷花仙子才对。”
侯夫人被他逗乐,嗔道:“世子就别哄我开心了。”
躲在侯夫人身后的沈隽疏见到晏祈的身影便低下了头努力降低存在感,她早该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他的,却没料到他和侯夫人如此熟稔,以至于这么近距离的碰了面。
那晚一别,她到底还是有些别扭。
“今日是姨母的生辰,不哄姨母开心还哄谁?”
盯着自己鞋尖的沈隽疏一愣,侯夫人竟然是他的姨母?
侯夫人慈爱地一笑:“祈儿有这心,姨母就知足了。”
晏祈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瞟过侯夫人身后,状似不解道:“几日不来,姨母身边怎么多了个这么害羞的丫鬟?连面都不露?”
“你说她?她可不是丫鬟,是我的客人。”
“哦?是哪家的小姐?还能被姨母礼待?”
沈隽疏听他这装模作样的声音暗暗翻了个白眼,好吧,她白躲了,这个男人一开始就发现她了。她心里偷偷扔了好几个小石子,面上还得笑嘻嘻地行礼:“世子爷好。”
晏祈这才微微扬起下巴,嘴角满意地勾起:“嗯,这还差不多。”
他没有点破他们是已经见过的关系。
“眼看客人也到的差不多了,祈儿,和姨母一道过去?”
晏祈一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