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墨和秋音没有看清沈隽疏做了什么动作,空气中便渗透开一缕淡淡的香。
沈隽疏苦笑一声,她费心研制的新款香水“缠醉”第一次面世居然是在这不知是哪个时空的一弯画舫上。
“缠醉”,香气虽淡,却足够醉人,原料中有一味特殊的花,沈隽疏在查阅资料的时候得知这种花的香气有刺激人神经的副作用,情感压制理智,激发本心的意欲,也就是俗称的“惑人心智”。
“这是什么?”梨墨第一次发问。
“香水,和香料差不多。”
梨墨浅浅一笑:“但是比我闻过的所有香料都好闻。”
萧妈妈就是在这时进来的,“好了吗?快开始了!”推门而入的她足足愣了好几秒,白粉油腻的脸上突然咧开了一个巨大的笑容:“美!美!谁敢说梨墨不是今晚的花魁!”
第二局的比赛,琼芙已不放在心上,有晏祈在,“花魁”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而当梨墨登场的瞬间,琼芙手里的瓜子掉了一地。
饶是几位见惯美色的皇家子弟都出了神。
晏祈想起方才透过窗缝看到沈隽疏为梨墨细致描眉的模样,也终于知道,那个小姑娘有什么勇气敢打包票了。
坐席间有片刻鸦雀无声,大家想了许久才想到应该用一个什么词形容——惊艳。
对,惊艳。
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的瞬间,鼻尖飘过一缕淡淡的香,那是梨墨走过时留下的味道。抓不到摸不着的“美丽”就这样凝结为了一缕味道,管它什么银锭子不银锭子,花朵漫天铺地而来,落在写有梨墨名字的竹篮里,也落在梨墨身边。
二楼的沈隽疏两手撑在栏杆上,笑容明亮。
梨墨在那烂漫的花海里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沈隽疏做到了她承诺的。
琼芙急得只想跳,向晏祈投去求助的目光,却见他的眼神在寻找着些什么。
主持人数完花,却傻了眼:“琼芙姑娘第一轮和花数和梨墨姑娘第二轮的花数一样,结果是两轮花数累积的,现在两人平了,可怎么选?
人群中忽有一人站了起来,周围的人自觉不自觉地退让开一条路。
琼芙看到晏祈拿着一枝花走了过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挑衅地看了梨墨一眼,和她争?不自量力!
那讥诮的笑还未散去,却在刹那凝固住了。
只见晏祈手腕一抬,那支花准确无误地掉进了梨墨的篮子。
饶是梨墨都微微诧异。
她并不知道,此时晏祈眼前浮现的,却是一个明亮的笑容。
“你赢了。”晏祈眉目似笑非笑。
小姑娘,这场算你赢,但是咱们来日方长。
梨墨礼貌性地颔首:“谢谢世子。”
大家都知道,从此风流世子身边的人怕是要换了。
——
梨墨夺得花魁,萧妈妈乐不可支,带着梨墨先回了醉花坊,留下秋音和沈隽疏几个收拾东西。
沈隽疏费力地抱着沉重的木箱,一步一步从画舫的二层向楼梯下挪去,船身却突然一个摇晃,她左脚刚踩下去就颤颤巍巍地向下摔去,和正往上走的人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沈隽疏还没看清楚那人就忙去扶他,他却向后一退,躲开了一分。
得,人家还不乐意。
沈隽疏撇撇嘴,反正也道过歉了,他不接受她又能怎样?
收拾好满地的狼藉重新装回箱子里,沈隽疏再站起来时,那人竟还没走,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打量着她。
“公子哪被撞坏了?”
借着灯火,沈隽疏总算看清了他的脸。
英朗俊宇,天生自有一股华贵之气。
“沈……隽疏?”他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若是仔细听,还能从颤抖的话音里听出一丝期待。
沈隽疏一愣,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忘记我了?”晏清昭向前靠近了一步,“秦昭。”
沈隽疏眼前蓦地一亮。
她看过女主小时候的经历,自然明白了眼前的秦昭是谁。女主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可作为读者的她却是一清二楚。
秦昭,晏清昭,当朝四皇子。
她正在发愁怎么到沈府去,眼前不就送来了一个机会?
晏清昭见她眼神明亮,含笑揉了揉她的发顶,就像小时候那样:“想起来了?”
他以为她只是因这场两年后的重逢而欣喜,可哪知眼前的沈隽疏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天真的小丫鬟了。
“想起来了。”沈隽疏扬头,清亮一笑:“和我一起钻过狗洞,偷偷带我去南山抓兔子的秦昭。”
晏清昭怎么也没有料到,在一别两年后的今日,听她提起他不愿回忆的那段日子,心中竟柔软得溃不成军。
“你……过得好吗?”话一问出口,晏清昭就得到了答案。
在沈家,她怎么会过得好呢?眼前的她因为营养不良,个头还不到他胸口,娇小瘦弱,只有那一双眼睛仍然神采奕奕,清澈灵动,仿佛在什么艰难的境地下都不会蒙上灰尘。
沈隽疏费力地提着箱子,耸了耸肩,就是这么一个无奈又一言难尽的动作,让晏清昭忽略了他现在是要去找晏祈的。
“你为什么会在这?”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沈隽疏垂下眸子,飞快地敛去那一丝小计谋得逞的狡黠,避重就轻地讲了自己是如何从青溪逃到了晏京,又如何碰上了人贩子被卖进了青楼。
接着便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就在沈隽疏忍不住要抬起头偷瞄晏清昭的神色,看他是否有帮助自己的意思的时候,晏清昭先开口了。
“我带你回去。”
沈隽疏顿了顿,“回哪?”
“沈家。”
“你……”
“放心,我带你回去,你不会再遇到坏人了。”
他揉了揉她的发顶,像小时候每次带她溜出去玩时那样安慰她——“别怕,我不会让他们发现的。”
沈隽疏眨了眨眼睛,乖顺地点了点头。
前往醉花坊接菱初和沈映衫的路上,沈隽疏坐在晏清昭的马车里一动也不动,沉静得像是把自己融化成了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