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
林婉月懵懵懂懂的睁开眼,看看窗户外早有日光照了进来,眉头轻皱。
这是怎么了?最近她的身子十分嗜睡,每日足足七八个时辰,而且一日比一日疲惫。
林婉月眉头轻皱,下意识的怀疑自己的身子是否出了问题?
正要起床,却见碧秋手脚轻快的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小姐醒了!”碧秋微微屈膝,请安,“敬王殿下派的人来了,都在院子里等着,只是小姐未曾醒来,不敢打扰!”
是了。
林婉月这才记起,她昨日和宣泽凯随意提了一句,要五十个侍卫听用,宣泽凯却也没多过问,直接点头。
颇有些疲惫的身子,挣扎着起来,林婉月一指那妆台上的匣子,碧秋心领神会的过去取出一个封皮陈旧的账本来。
“小姐,你这是?”
碧秋有些不解,时隔多年,小姐翻出当年夫人陪嫁的清单做什么?
可惜了,夫人当年出生江州的名门,那么多丰厚的嫁妆,价值连城,如今悉数落在了陈夫人的手里。
这些年,陈夫人在府外买庄子,置产业,补贴自己的娘家,用的都是夫人当年的银子,若是这些嫁妆都在小姐手中,小姐也不用每日在外拼搏,忙得手脚不沾地了。
“走,去陈夫人的荷芳园!”林婉月简单的挽一下头发,略微梳洗,也不用早膳。
“小姐,你,你不会是去索要夫人的嫁妆吧!”碧秋连忙拽着林婉月的手,一脸担心,“小姐,虽然现在王爷和你交好,可是陈夫人如今是这相府的当家主母,我们若是得罪的过分了,只怕以后都没好日子了!”
“碧秋!”林婉月看了一眼这傻丫头。
这些年,为了护着自己,百般隐忍,有的时候甚至为了多几两月例银子让那些账房的奴才揩油。
可人却不能一味的只知道退。
她的骄傲,也绝不容她退!
更何况,眼下江州贪腐一案悬而未决,她那位丞相父亲多半还在想着利用她去多劝劝敬亲王,好压下这件贪腐案,林婉月不趁着这个机会要回自己该得的,那便是太蠢了。
“走吧!”林婉月无奈的笑了笑,“我们以前不敢得罪陈夫人,一样没好日子过,怕她作甚?”
碧秋目光呆滞的看着林婉月的背影。
小姐最近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过,最近但凡小姐做出的决定,从来没有失手过。
碧秋连忙紧跟着林婉月的步子,不再耽搁。
……
“放肆!”
陈夫人刚去了礼部尚书府闲话家常,才一下马车,就听门房上的小厮说林婉月带着五十个陌生的侍卫,去了她的荷芳院乱搬东西。
一些珍奇古玩,书画字帖,但凡值一点银子的,悉数被搬上了马车,浩浩荡荡的运回林婉月住的地方。
陈夫人扶着小丫头的手,看着满屋狼藉,自己的住处竟然让一些陌生的侍卫进进出出,当即气得浑身发抖。
“放肆,这府中上下还有没有规矩了!”陈夫人怒指着林婉月,本想喊人过来直接将这个贱人打死,可她身后站着两名孔武有力的侍卫,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林婉月,你想干什么,今天不解释清楚,本夫人管不了你,但会让你爹爹亲手管你!”
林婉月闲然自若的品着茶。
芳香四溢,回味甘醇。
良久,方才抬头,狭长的双眸,似利刃一般,扫了一眼陈夫人,“我来取走我娘的嫁妆,没想到惊扰了夫人,还请夫人莫怪!”
“反了!”陈夫人听到“嫁妆”二字,脸色越发急躁,向来颇有些城府的当家主母,却也有按捺不住的时候,“去请老爷,本夫人今天要动家法,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说着,陈夫人身后的那些小厮就要上前,可是却被宣泽凯的侍卫拦在了一旁,不得近身。
林婉月也少了几分品茶的兴致。
这品茶,讲究的是心境清净,可眼前吵吵闹闹的,实在大煞风景。
林婉月微微一笑,颇为悠闲的靠在太师椅的后背上,道,“夫人,这些都是敬王殿下府上的亲卫,若是起了冲突,伤了这些侍卫的一分半毫,就是伤了敬王殿下的面子,你可小心!”
陈夫人骄矜的脸上,尽是轻蔑的冷笑。
那头上插着的一对攒金镂花八宝步摇,微微晃动,衬得那张保养得极好的脸蛋儿华丽妩媚。
“林婉月,你若是以为身后有敬王殿下撑腰便能欺凌相府,欺凌本夫人这个当家主母,只怕你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婉月却是笑得更为舒心畅快。
陈夫人自以为明白的,林婉月早已看透。可林婉月明白的,陈夫人活了一辈子却也看不透。
她忽地想到碧秋曾经提起。
昔年母亲在的时候,陈夫人不过是一个妾侍,后来受了宠,得了父亲的青睐,开始一味的作践懦弱的母亲。
后来母亲去世不过三日,强行带着丫鬟婆子从母亲房中抢走了嫁妆,而今天,就是让陈夫人自食恶果的时候。
“快点搬吧,待会儿我还得回去睡个美容觉!”林婉月故作疲惫的皱了皱眉,又道,“要是嫁妆单子上的东西没有,就把那些庄园的地契,或者是其他值钱的花瓶,字画一起搬走,等价折算!”
“是!”侍卫们齐齐应道。
陈夫人正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忽地看见林丞相匆匆而来,连忙上前,“老爷,这府中两个上下规矩都没有了,这林婉月到我的房间里乱搬乱抢,您一定要管管!”
林婉月幽幽的转身。
只是一瞬间,似乎收敛了心中万千的恨意,余下的,只有虚与委蛇。
这个人心鬼蜮的世界,她早已学会了如何喜兴不形于色。
“父亲!”林婉月浅浅一笑,相比于陈夫人的慌张落寞,更显从容,“我不过是来取回母亲当年的嫁妆罢了,夫人替我保管了这么些年也忒辛苦了点,这以后就不麻烦夫人了!”
林丞相的脸色,让人看不出喜怒。
只是他的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的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长女,这等风姿,这等手段,果然不是他林婉如和林秋菡这两个女儿可以相比。
他似乎有些后悔了。
这些年,若是能扶持林婉月,而不是扶持林婉如和林秋菡这两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只怕境遇会好很多。
“你母亲的嫁妆,由你来取回无可厚非!”林丞相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一家之主的威严,不容陈夫人有任何的辩解,“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谁都不准再提,更不准因为今天的事生出任何嫌隙。”
“父亲说的是!”林婉月乖巧的笑道。
父慈子孝的样子,可有谁又能知道,他们这对父女其实一年也见不了几次。
陈夫人气得浑身发抖。
她恨不能亲自拿了一把刀,一点点的将林婉月凌迟了,尤其是林丞相居然反常的站在了林婉月这一边,这更让陈夫人气得不知所措。
这相府的天,莫非真的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