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人会被愤怒和悲伤冲昏头脑,做出一些愚蠢的举动,但这恰恰就是人的本性,没有人能永远保持理智,否则就不是有喜怒哀乐的血肉之躯,而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杨紫衣现在就是被悲伤和愤怒淹没了理智,一心想要杀了谢龙为师父报仇。
对于师伯的离去,叶知秋同样满怀悲痛,心中充满了自责与愤怒,同样恨不得杀了谢龙,但他没有像杨紫衣一样歇斯底里的彻底失去理智,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以自己和师姐杨紫衣的武功,绝不是谢龙的对手,但总有一天他要提着谢龙的头颅来祭师伯的在天之灵。
所以当杨紫衣冲向门外,喊着要为师父报仇,要杀了谢龙时,悲痛中的叶知秋赶忙跟着冲出,想要拦下杨紫衣。
但刚出得门外,叶知秋大吃一惊,只见杨紫衣呆站在门外,一动不动,显然是被人点了穴。
“师姐你怎么了,是何人对你下的毒手。”
杨紫衣脸上噙满泪水,却说不出话来。
只听见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小子满口胡言,什么叫下毒手,老叫化是为了女娃儿好。”原来是福寿老丐还没有走,一直守在屋外,见杨紫衣喊着要去杀了谢龙为师父报仇,一时没法便点了杨紫衣穴道。
叶知秋见礼道:“小子一时慌乱,口不择言,前辈莫怪。”
福寿老丐呵呵一笑道:“无妨,无妨,只是这女娃儿性子也忒烈太冲动,陆女侠都在谢龙手下走不了一招,她凭什么去杀谢龙,不是去送死吗?”说完走到杨紫衣跟前,随手一拂,便解开了杨紫衣的穴道。
杨紫衣“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叶知秋眼中迸出一道坚毅的目光,望着杨紫衣道:“师姐,师弟向你保证,迟早有一天我会杀了谢龙,安慰师伯的在天之灵,但现在你别哭了,别哭坏了身子,也让那些恶贼看笑话。”
可杨紫衣根本不理,依然嚎哭不止。
叶知秋手足无措,求救般的眼神望向福寿老丐,但福寿老丐也是摇摇头,索性转过身不管了,这一老一小两个大男人对一个哭的撕心裂肺的女孩子竟然束手无策。
这时候啸月大侠赵全义适时出现,说道:“杨姑娘请节哀,姑娘的心情赵某理解,但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我们应该尽快为令师安排后事才是。”
杨紫衣擦掉脸上的泪水,总算止住了哭声。
叶知秋心中不得不佩服,姜还是老的辣,不过老叫化除外。
陆湘的后事很简单,丐帮君山上条件有限,就在分配给陆湘住的简陋房间中设置了一个简单的灵堂,找来几块白布和几缕粗麻,叶知秋和杨紫衣穿戴起来,披麻戴孝跪在灵堂上守孝。唯一欣慰的是啸月大侠赵全义考虑事情细致,提前派人下山订购了一口薄皮棺材,装敛了陆湘的遗体。
山上的诸位武林豪杰听闻潇湘女侠驾鹤归西,纷纷前来上香祭奠,叶知秋和杨紫衣一一回礼答谢。
没想到龙王谢龙也来了,一进门便假惺惺的说道:“潇湘女侠为人好爽,老夫一直非常钦佩,今日不慎失手,真是悔恨难当啊。”说完还装模作样的拭擦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那惺惺作态的模样,恨的叶知秋咬牙切齿,却只能暂时忍着。杨紫衣满脸怒色,要不是被叶知秋紧紧抓着手腕,恐怕早已暴起杀向谢龙了。
最后一个来祭拜的是福寿老丐,他面色沉重的上香行礼,叶知秋和杨紫衣也一一回礼。只听见福寿老丐略显悲痛的说道:“潇湘女侠行走江湖几十年,虽然脾气暴躁,不太好相处,但她为人正直善良,为武林也没少出力,今日不幸仙逝,实为武林一大损失,但人既已死,昔日在武林中的恩恩怨怨就应一笔勾销,所以老叫化希望诸位武林同道也能有此想,不管是新仇还是旧怨,不要再怀恨在心,若在君山还有人为难这两个小娃儿,老叫化虽不才,但愿一力承担。”
叶知秋和杨紫衣听闻此言,心里唯有默默的感动和感激。
其实叶知秋明白,福寿老丐这番话主要就是对谢龙说的,虽然具体原因叶知秋还猜不透,但他觉得谢龙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而福寿老丐这么说就是想让谢龙稍稍有点忌惮而已。
……
由于明日就是丐帮大会,潇湘女侠陆湘的丧事就在仓促中结束了,叶知秋和杨紫衣含泪捧上了陆湘坟头的最后一抷土。
叶知秋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卷进丐帮这件事当中到底是对是错?如果不来君山,不想着要阻止封鸣窃取丐帮帮主之位,那么就不会遇见谢龙,师伯也就不会死,可如果真的不加理会,封鸣做了丐帮帮主,和神秘人及官府勾结起来,到时候万一闹的武林一片腥风血雨,那么自己又能不能内心安宁,毫无愧疚。
他突然想起了阿星,想起了阿星的话:“一切凭心而论,人生最重要的是快乐!”
叶知秋快乐不起来,凭心而论,他既不想让封鸣等人的阴谋得逞,更不想师伯因此而去。
人生,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所面临的选择,选了那个都是错,但却没办法不选。
夜色慢慢吞噬了最后一点光明,整个君山被黑暗笼罩,亦如叶知秋的心情,沉重而看不见光明。
也许,想要铁肩担道义,他的肩膀却不够宽厚。
处理完师伯的后事,叶知秋不知道留在君山还有没有意义,征求师姐杨紫衣的意见后,两人决定离开君山。
君山上武林豪杰如云,但需要辞行的就啸月大侠赵全义和福寿老丐两位,得知叶知秋要走时,啸月大侠赵全义没多说什么,只是叮嘱要注意安全。不过福寿老丐却坚决不让走,说是有要事相托,要叶知秋和杨紫衣跟他走。
福寿老丐领着两人在君山上绕了半天,来到后山一处背靠断崖的山坳,小心翼翼四处查看一番,确认四处无人后,只见他拨开一人高的乔木,出现了一条看起来许久没人走过的小径。
叶知秋和杨紫衣心中满是疑惑,不知福寿老丐这是要带他们去哪里?
走到小径的尽头,两人才发现已到断崖跟前,面前出现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叶知秋忍不住问道:“前辈,你到底要带我们去哪里,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
福寿老丐说道:“先进洞再说。”便率先进了山洞。
叶知秋和杨紫衣没法,也陆续跟着进了山洞。
福寿老丐先进洞燃起了一枝硕大的松油火把,看两人进来后,搬起洞中一块看起来重达几百斤的巨石,将洞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叶知秋借着火光,环视洞内,发现山洞甚是宽敞,尽然还有一坛事先准备好的女儿红,隐隐散发着酒香。
“前辈,到底有什么事需要如此隐秘。”叶知秋率先打破沉默,开口问道。
福寿老摸出酒葫芦,捧起酒坛灌满,便一屁股坐在一块石头上,拿起酒葫芦先干了一口,量砸吧砸吧嘴道:“小娃儿,老叫化问你,除了和龙宫三个使者有过不大的冲突外,你和龙宫及谢龙之间可否有别的恩怨?”
叶知秋道:“没有,小子以前根本不知道龙宫,也不认识谢龙,更别说恩怨了。”
福寿老丐又问杨紫衣道:“女娃儿,你和令师陆女侠呢?”
杨紫衣自打安葬完师父后,就一直没说过话,显然沉浸在悲痛中还没缓过劲,这时候听福寿老丐此问,想了想道:“没有,没听师父提起过和龙宫及谢龙有什么仇怨。”
福寿老丐道:“这么说唯一的恩怨就是小子你和三个龙宫弟子的冲突,可依老叫化对谢龙的了解,这一点小事还不足以让他下毒手杀害陆女侠,这其中肯定有别的原因我们没想到。”
叶知秋道:“谢龙本要对付的是我,师伯是为了保护我才被害的。”
福寿老丐摇头道:“小娃儿,你想的太简单,老叫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依老叫化看来,谢龙针对你的目的就是引陆女侠出手,他才能有机会名正言顺的突施毒手。你们想到谢龙为何非要除掉你们师徒三人吗?”
杨紫衣一向性子急,说道:“老乞丐,老前辈,到底为什么你就别卖关子了。”
福寿老丐笑笑道:“你这个女娃儿啊,呵呵!”
喝口酒,福寿老丐又道:“小娃儿,还记得在河边吃鱼时所说的关于郑磐石师徒觊觎丐帮帮主之位的阴谋么?”
杨紫衣一听这个就来气,说道:“老叫化,你不是不相信吗?还帮着封鸣说好话,哼!”
叶知秋知道福寿老丐又提起此事,必有原因,他没有插话,等着福寿老丐说完。
福寿老丐突然面色沉重起来,说道:“老叫化不是不相信,而是已经确认。自从老叫化回到君山,就一直在暗中调查此事,可结果比老叫化想象中的还严重。”
福寿老丐回到君山后,通过对丐帮各位长老护法及一些中层弟子的试探,发现丐帮上下已经基本上被传功长老郑磐石和护法封鸣师徒所控制收买,帮主之位已无旁落的可能,可按资历,按武功,封鸣实在还不够格。
杨紫衣道:“那你白天为什么不帮忙揭穿他们,还替封鸣开脱。”
叶知秋打断杨紫衣的话,说道:“师姐你别打岔,听前辈说完。”
福寿老丐道:“老叫化不是不想揭穿他们呢,而是因为时机根本不对,拿不出证据,丐帮上下都站在封鸣一边,就算老叫化出面,相信的人也不多,反而你污蔑丐帮勾结朝廷,光丐帮就不会放过你。”
叶知秋明白了,难怪福寿老丐当时会抢着说丐帮不予以计较,实在是在封住丐帮众人之口。便说道:“小子考虑不周,误会前辈了。”
福寿老丐道:“误不误会不打紧,小娃儿们有没有想过,你们所看见和郑磐石勾结的神秘面具人有可能是谢龙呢?”
此话一出,叶知秋和杨紫衣心中俱是一惊,如果当今武林中最大的两股势力勾结,再加上朝廷相助,这也太可怕了…
叶知秋道:“前辈的意思是神秘人是谢龙,所以在听见我揭破他们的秘密,才动了杀心,要除掉我们师徒,以绝后患?”
福寿老丐点头道:“老叫化也是猜测,并无证据,但这也不是不可能。所以老叫化不赞成你们两个小娃儿连夜下山,如果谢龙就是神秘人,他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叶知秋道:“就算这样,可我们总不能一直躲在前辈身边吧。”
福寿老丐道:“让你们留下来这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你小子要帮老叫化化解此次丐帮的危机,绝不能让郑磐石封鸣师徒的意图得逞。”
叶知秋道:“小子该说的都说了,自身武功又低微,怎么样才能帮前辈呢?恐怕要让前辈失望了。”
谁知福寿老丐却抛出了一个句惊掉叶知秋和杨紫衣下巴的话。
“老叫化准备让小子你去竞争丐帮帮主之位,阻止封鸣。”
叶知秋和杨紫衣一惊,心中冒出同一个念头:“这老叫化,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