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臣淡淡一笑道:"这女子不过是佘国进奉的玩物罢了,物尽其用,大人何来残忍一说?臣听闻千面大人是这泗京第一高手,却不想这般心慈,连几刀都刺不下去么?"
这话无疑是在嘲讽千面,皇帝面色不悦道:"千面,你可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怎么这种时候婆妈起来了?"
千面垂头不语,一旁的江执见状,笑着解围道:"不过是刺几刀罢了,让臣来吧。"
然而这次皇帝却没有依着他,见千面无所动作,顿觉脸上无光,语气不善道:"千面,朕命令你,去刺这鲛人几刀。"
"臣,遵旨!"
千面缓步来到笼子前,接过使臣手中的匕首,面色平静的对上慕伶不可置信的目光,对其举起刀子,"姑娘,皇命难违,对不住了!"
语毕,千面对慕伶刺了下去,握着刀的手竟有些发颤,他并未用力,不过略微划破点皮,然而这刀子仿佛扎在慕伶心上一般,她死死咬着下唇,到底没忍住,湛蓝色瞳孔中滑出两行清泪。
那泪珠在众人不可置信的注视下,化作两颗珍珠滚落在地。
因为慕伶面上血迹未干,那眼泪混了血,俨然成了两颗血珠。
慕伶死死攥着裙角,这人类果真没有一个好东西,她不该信他,不该想他。
慕伶抬起头,死死瞪着千面。皇帝没说停,千面手中的动作仍再继续着,握着刀的手越来越不稳,下手也就失了分寸。
身上伤口越来越多,越来越痛,然而慕伶再也没掉过一滴眼泪。
这时,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停,这场残忍的供人取乐方才结束。众人顺着声音望去,见开口的竟是三皇子。
三皇子在众人的注视下愣了片刻,清秀斯文的面上挂上痴傻的笑,"父皇,儿臣喜欢她,能不能将她赐给儿臣?"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三皇子第一次开口问皇帝要些什么,皇帝看向慕伶,心道这东西虽稀罕,但脸上血淋淋的,委实让人倒胃口,而且那伤口如此深,估计以后要留疤的。
皇帝道:"既然皇儿喜欢,那便赐给你当个玩物好了,使臣没意见吧?"
这慕伶都这副德行了,使臣怎敢有意见,当即表态道:"陛下开心就好。"
千面垂着头回到座位上,江执见他这样不禁叹了口气。继而目光转向三皇子,见其面上虽仍然挂着痴傻的笑,然,目光灼灼看向笼中女子,哪见半分痴傻模样。
宴会结束后,慕伶被带到了三皇子所在的霜华宫,霜华宫不比东宫,甚至可以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霜华宫分三殿,主殿舒全殿外加两个偏殿,皆称得上是破败。
毕竟皇帝对三皇子的不忍和爱心仅限于三皇子装疯卖傻的出现在他眼前时。
主殿舒全殿内连一件崭新的器具都找不出来,更别提偏殿阴暗潮湿,每逢下雨天房顶还会漏雨。
三皇子虽同慕伶只有一面之缘,却也不舍得委屈了她,将她带到舒全殿,舒全殿只有一个卧室,三皇子便命人抬了张床进来。
笼子被打开,安子舒见慕伶依旧蜷缩在角落里,双目仿若不能视物般,空洞的睁着。心中不禁一颤。
安子舒犹豫了下,伸手将她从笼中抱出,轻缓的放到床上后。对着宫人傻笑道:"她受伤了,还不拿药来。"
宫女有些为难道:"殿下,宫里药物不多了,下个月的还不知能不能领到。"
安子舒目光微动,仍旧傻笑道:"给,给她上药。"
宫女无法,只得拿了药来,小心翼翼的替慕伶清理干净血迹,上过药后便退了出去。
宫人出去后,室内只剩安子舒同慕伶,安子舒神色变的正常起来,见慕伶长发凌乱,自铜镜前拿了把木梳,坐到床边替其梳头。
慕伶目光微动,闪过一丝不悦,但也没有反抗。
三皇子声音温和道:"父皇既将你赐给了我,今后你便是我的人,在这舒全殿你不必过于拘谨,我会好好待你的。"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从见你开始,就没听你说过话,你不会说话是么?"
依旧沉默,非但如此,慕伶连个好脸色都没给他。
这要换作别的主子,估计早就发火了,好在安子舒素来温和隐忍惯了,见慕伶似乎有些怕他,清俊的面上带上一丝为难,他不会哄女子,只得温和道:"你莫要怕我,虽然你跟着我未必会过的多好,但是至少,方才宴上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一提及方才之事,慕伶忍不住浑身一颤。
安子舒刚欲起身离开,让她一个人安静会儿,慕伶却伸手拉住安子舒袖脚,靠在他怀里,缓缓闭上了眼道,"陪陪我。"
安子舒一愣,反应过来后伸手轻拥住她的腰,"原来你会说话啊。"
"恩。"
"你叫什么名字?"
"慕伶"
"你名字很好听,声音也是。"
刚刚慕伶开口,他委实惊艳了一番,她的声音比宫中声音最美妙的歌姬还要婉转动听,仿佛山涧清泉,空谷回音。清澈而空灵,让人三魂七魄都归于澄净。
慕伶不再答话,二人轻拥在一起,室内烛火森森,一切落寞归于黑暗沉寂,只是那微弱的光,仿佛是最后一丝不甘,不燃尽,不算完!
慕伶靠在安子舒怀里,脑中想的却是千面那一袭鲜亮的红衣,那张扬俊朗的面庞。和他那句,"姑娘,皇命难违。"
她那么信他,他为什么那么待她。
为什么!
夜渐渐深了……
翌日,天未亮,三皇子便起身了。就见慕伶已经坐在一旁的床上,不禁愣道:"怎么起的这么早?"
慕伶本不想理他,但许是安子舒比较有亲和力,又许是经过一夜她想明白了,如今自己唯一的倚仗便是这个人。于是她冷冷开口道:"我没睡。"
三皇子一面穿衣一面问道:"为什么?"
回答依旧简短:"睡不着。"
三皇子穿好衣服,洗漱后来到铜镜前束发,这些年他的饮食起居很少要人伺候。当然,也没人愿意伺候他这个傻子。
他束发到一半,突然开口问道:"慕伶,你是不是有心事,你若是有心事便和我说。"
慕伶顿了顿,问道:"我昨日在宴上见你模样痴傻,是装的对不对?"
安子舒闻言不禁蹙眉,"这你不必管,你只需老老实实在这舒全殿待着,闭紧嘴巴,我不会亏待了你去。"
慕伶顿了顿,开口道:"你,能不能放了我?"
安子舒束发的动作一顿,漠然开口道:"不能!"
慕伶闻言冷嗤道:"你们人类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我以为,你会感激我,若不是我像父皇要了你,你如今指不定会沦落到什么境地。"
慕伶不语,对安子舒所言不置可否,但心中仍旧是不甘心的。不甘心沦为人类的奴隶。
安子舒束完发,起身踱步到慕伶床前,似乎知道慕伶心中所想,神色不似昨日那般温和,俨然换了一副面孔道:"你既被父皇赏给了我,便是我的人。我虽无权无势苟且偷生,但到底是你的主子,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会好好待你。若你不听话,我便真的将你当做猫儿狗儿一样的玩物,当然,也会好好待你。"
慕伶面色惨白,这安子舒虽无权无势,但到底也是个皇子,有些事,由不得她触及。
安子舒见慕伶眉眼低垂,神色颓废。分外惹人怜爱,忍不住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吻,慕伶浑身一颤,快速躲开,目光冰冷的瞪着他。
安子舒只是温和的笑着,慕伶知道,这个男人没有表面看着那么温和无害。
她逃不掉了!
顺从他,也许她会过的不错。
只是,她的心里还是想着千面,就算沦为人类的奴隶禁脔,她也希望那个人是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