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仁寺除了有能仁方丈这个活佛招牌,另一个吸引人的却是山脚下的一座东西方向石桥,石桥下没有水,桥正中间,南北两侧依桥而生的是两株千年的银杏树,依银杏树而生着两大丛藤萝,缠绕而上,又顺着两株银杏树的枝叶蔓延,最后在空中缠绕相连,分不清哪丛哪株,密密匝匝,似一条绿色的桥,绿桥下,藤萝的枝叶似榕树般垂绦而下,丝丝络络,在七八月份时会开出无数的白色的小花,自然现象奇特,人们便流传此乃牛郎织女在人间约会之所在,鹊姻桥由此得名。
有很多信男信女会跑到这里来祈求姻缘,特别是七夕乞巧节,少男少女们磨肩接踵,好不热闹。
男子们会将求得的祈祷牌挂在北侧的树冠上,女子们则将求得的祈祷牌挂在南侧的树冠上,祈祷牌上会写着一些字,胆大些的会写上心悦之人的名字,含蓄些的会写些寄托情感的寄语。
远远看去,绿树丛中,绿色桥间,红牌飘飘,煞是好看。
自李府出来,李氏就欢天喜地的领着陈伽笙和陈伽络来到了能仁寺,说是为二人求得平安符和姻缘牌。陈伽笙则心情越发的沉重。
在李家,陈伽笙能明显的感觉出来,李会总是在大家不注意时,色眯眯的看着相对靓丽的陈伽络,陈伽络则挑衅似的瞟着陈伽笙,与李会娇声耳语。幸得二人还算懂得分寸,在李大人和李氏面前不敢太过造次。
而浑然无觉的李大人和李夫人则询问着陈伽笙的学问,对陈伽笙的知书达理和学识学问连连点头称赞。李氏随着李夫人的话语,毫不吝啬的跟着夸赞伽笙,听语气,仿佛己是李府的儿媳妇一般。
怎样想都是挣不脱的命运和一个无解的困局,陈伽笙心烦意乱的先行离开能仁寺,和采莲向山下行来,不知不觉中,竟到了鹊姻桥下。
手中拿着姻缘牌,竟不知如何处之。
“你是来求姻缘的吗?”一个小女孩儿的声音自桥上飘了下来,陈伽笙抬头一望,只见一个小女孩儿双腿伸过橋洞,两只水粉色的绣花鞋在空中,如秋千般荡来荡去。看面色,是团团的小圆脸,眼睛大而灵动。身着水粉色纱裙,头上梳着简单的双丫髻,垂着水粉色的流苏络子,粉雕玉琢,甚是可爱,看着竟似有些面熟。
陈伽笙一笑,便行上桥来,见小女孩儿手上正支着一个奇怪的板子,手里拿着一只像刷子样的物件,在旁边瓶瓶罐罐里一蘸,一道绿色便印在了画上。再看整体的画面上,远处绿色浸染,青山环绕,金色的麦田里有劳作的人们,却与寻常画作不同,看着层次分明,色彩鲜艳。
正看得惊异,女孩儿却放下手中的东西,将打开的罐子盖上。站起身来,跺了跺脚,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着陈伽笙笑道:“我认得你,你是陈伽笙,金陵第一才女。”
“我们有见过吗?”
“当然,我和胡雪霜、仪琳是朋友。我叫骆冰卿,父亲是鸿胪寺少卿。”说完,燕喃伸出手来,拉着陈伽笙的手握了握,随即分开。
“你也是来求姻缘的吗?你年纪还这么小。”
“呵呵,我才不信这些,姻缘一事,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果诚心求着就能得到,月老估计早就愁死了,红线不得被拴得跟张鱼网似的,分不清理还乱。我是因为家里鸹噪得厉害,躲到寺里清静几天,哪成想山上的‘马教授’比家里人还要罗索,头痛得紧。”小女孩儿似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心有余悸的撇了撇嘴。
陈伽笙难得的笑了笑。学着女孩儿的样子,坐在了树下的用来垫脚拴姻缘牌的青石上。
燕喃则笑眯眯的看着陈伽笙,陈伽笙很少笑,笑起来的她还是别有一番清新淡雅的韵味,难怪胡穜对她念念不忘,思之若狂。
“这姻缘一事,三分在运,七分在己,每个女子,初心都是想着‘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却每每惨淡收场。所以才有了‘不如惜取眼前人’的感怀。这些,其实都是对现世的妥协,对自我的放任,一味的怯懦不前,又怎会体会‘病树前头万木春’和‘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欣喜呢。”燕喃的声音在这郁郁葱葱的山林间,清脆得如同一只黄鹂。
陈伽笙沉思着答道:“人之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可遇不可求之事、可遇不可得之人甚多,如果偏执一念,岂不是固步自封、郁郁而终?”
“如果没了执念和信仰,偏安一隅,只求生而活,那样,人和牲畜有何区别?”
陈伽笙突然就是一愣,脑中盘桓着那句话:那样,人和牲畜有何区别?
“你的执念和信仰就是找到一心人吗?”陈伽笙突然有些好奇。
“不是。我知道一首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这,就是我的信仰和执念。” 陈伽笙抬眼看向小女孩儿的眼睛,似放射出万丈的霞光,刺得人眼不敢正视。
燕喃看向陈伽笙,笑道:“我知道我的言论会吓到你的,我只是看你不开心,想让你心情好上一点儿。如果不开心了,大声叫出来你就开心了。我给你示范一下,看着。”
燕喃将手支在嘴边呈筒状,大声喊到:“胡穜,你是个大笨蛋!”声音大得震飞了一群飞鸟。
陈伽笙吓得赶紧看向四周,见没有别人,才拍了拍胸脯道:“你可吓死我了,这让胡穜那个纨绔子弟听见了,不得找你算帐。”
燕喃呵呵笑着,她就是想看陈伽笙对胡穜的反应,结果还真是让人担心,陈伽笙显然还不知道他就是那个“他”。
“没事,你来试试。现在乞巧节没到呢,附近没有其他人,你喊上一喊,心情会好很多。”
陈伽笙扭不过燕喃,轻掩樱桃小口,轻轻喊道:“胡穜,你是个大笨蛋。”
“喂,你讨厌谁或是喜欢谁才喊他的名字呢?你喜欢或者是厌恶胡穜吗?”
“我......”陈伽笙面色一窘,不知如何做答。
燕喃笑着拉着她的手道:“和你开玩笑呢。要拼尽全力大声喊出来!像我这样……沐斌,你是个木头!贺子期,你是个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