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处院子里,国公夫人秦氏扶着丫鬟的手,缓缓的走进女儿的小院子,看到屋里头灯光极亮,却无半点声音,似是无人一般,不禁皱皱眉头。
雷仪清看到母亲进来,有些吃惊,忙起身迎上来,“母亲,父亲还没回来么?您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明亮的烛光照在秦氏面上,愈发衬的她肌肤赛雪,眉黛如画,虽已生育过几个孩子,身形却依旧窈窕多姿,岁月在她身上沉淀的似乎只有浸漫入骨的典雅雍容。
与女儿并肩而立,她更像是成熟稳重的大姐姐一般。
秦氏朝房里的丫头们点点头,“你们都下去吧。”
屋里只剩下母女两人,雷仪清不由得有些紧张,紧紧的挽住秦氏的胳膊,轻声问,“母亲,发生什么事了?”
秦氏掰开她的手,缓步走到雕花大椅上坐下,面色严肃,目中也透着几分严厉,“清姐儿,下午你对绿枝说的那些话,是从哪里听来的?”
雷仪清吓了一跳,随即咬咬唇,低了头不说话,心里却在想是不是绿枝告的密。
秦氏声音愈发严厉,“你放心,这话不是绿枝跟我说的,而是秦妈妈听到同我说的。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张口闭口去了别人家,又在个丫头跟前置喙娘家人,这可是母亲对你多年的教养?难道平日里,我都是这么教导你的吗?”
雷仪清心里一颤,扑通跪在地上,泪珠子再度落下来,“母亲,女儿错了,女儿……女儿只是……”
秦氏见她说不出话来,又厉声道,“那你说你错在哪里了?”
雷仪清鼻间酸涩的厉害,她不敢抱怨秦妈妈,更不敢抱怨母亲,只觉得天大的委屈无处诉说,却还要强撑着认错,“我不该那样说二哥,更不该盼着他……不好过,也不该在外头胡言乱语,女儿没有遵从母亲的教导,女儿让您失望了。”
秦氏摇着头叹口气,面上的严厉稍稍收敛了些许,缓缓站起身,将跪在地上的女儿扶起来,语气也柔和一些,“你说的这些的确错了,母亲已经说过多次,你二哥不喜你,你可以避着他远离他,却不可心生邪念盼他不测。”
她话锋一转,又道,“只是今天你犯的最大的错,并不是这些,而是你万不该听信别人的话,并把这些话放在心里,又去你三哥跟前诉苦,你可知道你的那番话其实是在挑唆你三哥同你二哥争世子之位么?若你三哥真是那样的人,真的当真了,你可知后果如何?”
雷仪清原本涨得通红的脸一霎变得苍白无色,手指头颤了颤,愣愣的看着母亲,却不敢往下接话。
秦氏目光落在她脸上,看进她柔软委屈的双眸里,“你再想一想,若你娘家兄弟相残,你在外的名声就会好了么?你在夫家的日子就好过了么?而咱们整个雷国公府又能落个什么好呢?”
雷仪清瞬间想明白了一些事,泪珠子还挂在框下,神色焦急的似是再也按耐不住了,“母亲,您的意思是,说这些话的人,居心叵测,故意误导我撺掇三哥争世子之位,好让咱们家宅不宁么?”
女儿总算想到了点子上,秦氏这才欣慰的点点头,“清姐儿,今年你已经十四岁了,考虑你的终身并没有错,然而你若只走这些邪门歪道,你父亲和我断不敢让你出这个家门的。”
越是想通这一点,雷仪清越是害怕,她的一己之私差点毁了整个国公府,幸亏三哥不是那样的人,幸亏母亲及时点醒她,否则……
她有点语无伦次,“母亲,我……”
秦氏将她揽在怀里,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背,“别怕,母亲知道你心里并无邪念,最担心的便是你听信旁人的话做出傻事来,亏得今天是秦妈妈听到了,若被别人听到,还不知会留下什么祸根。”
雷仪清紧紧的抱了抱母亲的腰,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母亲,你放心,我一定会查出来到底是谁故意说这样的话让我听到的。”
秦氏点点头,觉得正好可以给女儿一个锻炼的机会,遂道,“这件事我不插手,你若有需要,直接来问我。”
她深深的看着女儿,娇滴滴花朵一般的小姑娘,美的令人睁不开眼,一边觉得骄傲,一边又隐隐担心,心思单纯的女儿,万一被大坏蛋骗走可怎么办呢?
她正了正神色,“清姐儿,你要记得,无论到什么时候,无论你二哥对你好与不好,雷国公府都是你的家,你父亲和我还有你三哥,包括你二叔四哥哥,他们都是你的家人,都会支持你帮衬你,若你日后过得不好,断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切不可再听信那些话,你要相信我们,相信你最亲最近的人,明白么?”
雷仪清重重的点点头,眼角的泪水再度滚落,有悔恨有自责又有满满的暖意,她的亲人总会支持她保护她不让她受伤害,而她却仅凭偶听来的一言便做出那样的事来,她果然有负于母亲的教导。
一日清晨,余之聪照旧早早的起床,亲自熬了药喂雷上钧喝完药,又喂他吃了些饭,眼见着外头艳阳高照,一片暖意融融,遂提议道,“二爷,不如让福林把你背到外头晒晒太阳,今儿个天气特别好呢。”
一听到点到自己名字,福林立马乐颠颠的上前,“二爷,二奶奶这主意可真好,小的背您出去坐坐?”
雷上钧真想一脚踹出去,踢偏这张成日里只会拍马屁的马屁脸,‘二奶奶这主意好。’几乎成了他每天必说的话。
他还知不知道谁才是他主子?谁握着他的卖身契呢?真是一点为人小的的觉醒都没有。
福林见他没说话,自动当成默认,遂上前弯腰想扶他坐起身。
岂料主子一个眼神如刀,愣是把他给杀了回来,“滚。”
福林只好悻悻的滚了,委委屈屈的看着二奶奶,似是想寻找点安慰。
余之聪也以为雷上钧不想出门呢,便笑了笑,“打开窗户也是一样的,今儿的风也是暖暖的,舒服着……”
话还没说完,她半张着嘴直勾勾的望着床上,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