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很静，电话里的声音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颜欢脸色苍白，冷冷一笑……她真是被那个女人逼的无路可走了。

她淡淡的看着程漠北，就算他此时弃她而去她也不觉得意外。那个女人确实有两下子，打着工作的幌子谈情说爱，这么晚了都不放过他……就算她是个男人，也难保不对这样的女人动心。

更何况是对她倾慕多年的程漠北。

方惠娇只是紧握着颜欢冰凉的小手，不发表任何意见，静等着他自己做决定。

程漠北轻咳一声，对着电话小声说道，“我现在不方便，明天我再打给你，好吗？”

颜欢心头一紧，不知对方说了什么，程漠北突然温柔的笑起来，冲着话筒轻轻的说，“我也爱你，晚安。”

这是她头一次见他在家里笑，还是托了另一个女人的福。

这也是她头一次听到“我爱你”这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又是因着另一个女人才有这等耳福。

曾经她还幼稚的以为，程漠北天生一副冷面孔，不会谈情说爱呢！

她的鼻尖一下子酸酸的，委屈的滋味堵在喉间，浸在舌根。

他挂了电话，慢慢走过来，他高大的身躯挡住了灯光，她觉得置身一片阴影之中，却无力挣脱。

“今天太晚了，你这种情况，最好不要熬夜，早点睡吧。”

明明是关心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却透着别样的冷漠。

颜欢木然的转身，上床，盖好被子，背对着所有人。

眼泪一点点浸湿枕头。

为什么他对她说话，连对那女人十分之一的语气都不及？她才是他真正的妻子啊！

突然他的手落在她肩上，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将台灯调暗，轻手轻脚的坐在床边。

她只听得一阵长吁短叹。

“妈妈回房间了，”他说，“明天，她可能带你去医院，再做一次检查。”

“嗯。”她闭上眼，漫不经心的应答。

做不做检查又有什么意义？反正他铁了心要跟她离婚。

睡意袭来，她的意识朦朦胧胧，他的话慢慢变得模糊。

恍惚间，她似乎回到了从前，山花烂漫的日子，她跟在一个大男孩身后疯跑，夏日的风带着香甜的气息浸润在她唇边……突然天色大变，那个男孩消失在一间小屋里，她鼓起勇气追上去看，从小小的窗口看到他被绑着，满身是伤，昏倒在角落……

颜欢从梦中惊醒，冷汗涔涔。

床头那盏小灯还亮着，床边沙发上躺着的却不是程漠北。

“醒了？”程漠棠坐起来伸个懒腰，有些不耐烦的瞥她一眼，嘴里嘟嘟囔囔，“不就怀个孕吗……突然一下子金贵起来了，还得让我在这里守夜……”

“是……是妈让你来陪我？”

“可不是！我哥睡书房了，妈怕你一个人再胡思乱想，就把我派来了！”程漠棠懒洋洋的看看表，“不早了，快起来梳洗一下吧。妈妈八点钟约了宋医生给你做检查。”

颜欢的心一阵乱跳。“检查……？”

“对！”程漠棠终于转过身正眼瞧她，上翘的嘴角带着一抹讥讽，“检查一下你到底是不是真怀孕了！”

她眼神暗淡一下，“妈妈也怀疑我？”

“不是妈，是我哥。他坚持要看到化验单！”程漠棠从沙发上起身，慢慢踱步到她跟前，双手环抱身前，左右摇晃着身子，一脸的居高临下。

“也不怪我哥这么怀疑你……你又不是第一次骗人！当初在看守所，还是我哥把你捞出来的……”

“程漠棠！”她低声喝止她，心中一阵不快。

她知道，这个家里除了方惠娇没人正眼看她，可她也一直小心翼翼的过，从没得罪过谁啊！

程漠棠凭什么要把她的痛处一次次扒开来嘲弄？

“好好好，我不说！”程漠棠摊开双手，耸耸肩，可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架势，“大嫂，你不准别人提，不代表事情不存在……你难道从不觉得，你和我哥其实根本不相配吗？”

颜欢冷笑，现在是墙倒众人推，所有人都可以指责她的不是了吗？

是不是所有人都以为，嫁给程漠北，是她捞到了便宜？

“漠棠，难道连你也支持你哥跟我离婚？”她的笑容里透着自嘲和无奈。

“这倒不是……”程漠棠叹了口气，坦诚地看着她，“其实我也痛恨第三者的！可是大嫂，我真的觉得你的婚姻不幸福！你这是何苦呢？你跟我哥是两个世界的人，干嘛勉强？”

颜欢有点气急败坏，“幸福不幸福，每个人的标尺不一样！你又不是我，如何能知道我的婚姻不幸福？”

“大嫂，何必强撑！”程漠棠漠然白她一眼，“被人利用的婚姻，加上了利益的筹码，从一开始就得不到祝福的！”

“你在说什么？”

“你不会不知道吧？”程漠棠睁大眼睛，“我哥肯娶你，不过是为了外公的遗产而已！”

颜欢浑身一颤，一股冰冷的感觉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程漠棠吐了吐舌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这个颜欢当初嫁进他们程家，不会真的单纯以为这是长辈的意思吧？

“那个……大嫂！”她做了亏心事似的蹑手蹑脚往门口走，“我……我在外面等你，你换好衣服就下楼来吧！”

屋子里顿时又陷入了一种冰封似的肃杀气氛。

静静的，似乎能听到心口破裂的声音。

颜欢呆坐在床上，她感到有种情绪在胸中涌动，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半晌，她走进洗手间。镜子里那张清秀俊美的面孔不复存在，从她眉眼之间，只能看到一个怨妇长年累月的忧郁和苍白。

根本不像二十四岁这个如花的年纪。

一切均拜程漠北所赐。

颜欢笑起来，这一笑却又带出了泪。她的双手狠狠绞着毛巾，指甲里抠进了棉絮……越疼，她反而笑的声音越大。

仿佛三年来的情绪都在这一刻迸发。

她的手慢慢搭在小腹上，额上泌出一层细细的汗珠，镜子里那张脸惨白的像个女鬼。

如果肚子里真有个孩子，她倒希望此刻就流掉，化成一滩鲜血，用那狰狞的猩红色宣示着所有人的解脱，用这股剥离骨肉的疼痛永远提醒自己，再也不要妄想得到一个背叛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