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安安有些得意的瞥了她一眼,脚步轻盈的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却不是程漠北。
“喂,把我大嫂藏哪去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总是程漠棠一贯的作风。
她双手环抱胸前,带着满脸的不耐烦,皱着眉头白了裴安安好几眼,毫不客气的推门进来。
裴安安显然也不欢迎她,只是压抑着这满肚子的厌恶,强颜欢笑。“小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你以为我愿意来啊?”程漠棠嚷嚷,“要不是我妈让我一路跟着我大嫂,我能跟到这来?别啰嗦了,我嫂子呢?”
颜欢从客厅一角走过来。
程漠棠一直绷着的脸这才稍稍有些放松,一把拉过她的手,拽着她往门外走,“快快快,快跟我回家!妈都急死了!”
“我不回去!”颜欢挣脱她,微微低着头。
她一窘迫的时候,十根手指就搅在一起。现在,她窘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大半夜的离家出走,被老公的情人像捡一只流浪猫似的捡回来,现在老公的妹妹竟然又找上门来。
而这个老公,马上要变前夫,她还有什么脸跟小姑子回家?
“漠棠,我跟你哥快离婚了,那个家已经不是我的……”
“那个家不是你的,这个家就是你的了?”程漠棠瞪着她,冷笑道,“什么逻辑啊大嫂?你倒是心大,跟自己老公闹离婚,跑到小三儿家里求收留?你别笑掉世人大牙啊!”
颜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裴安安按耐不住了,“喂,说话注意点!”她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什么小三儿?你说话放尊重些!”
“哟,你不是小三儿?那是小几?”程漠棠哈哈笑了几声,“难道我哥另有几房外室,你连个三儿都排不上了?”
“你……”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我大嫂骗你家里来想干什么!”程漠棠把颜欢拉到自己身后,外套扣子一解,双手叉腰,神情跋扈,颇有几分骂街的姿态。
“裴安安,你不过就是想秀一下恩爱嘛!我大哥现在还没离婚,你不敢明着秀,就用些什么咖喱饭啊,毛巾牙刷啊,被单被套啊……一个劲儿的秀!我没说错吧?”
颜欢看得一愣一愣。
虽然一直都知道程漠棠是个蛮不讲理的大小姐脾气,也知道她是个不好惹的角色,可今天还是头一次见她跟人当面对垒。
手撕的对象还是裴安安……
“大嫂,你心里是不是在想,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程漠棠侧过头问她。
她一怔,这才反应过来。是啊,这位程大小姐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程漠棠笑笑,继续说,“冰箱里没吃的了,都被我哥吃光了,只能给你吃咖喱饭!洗个手不能用那条浅蓝色的毛巾,因为我哥不喜欢和人共用什么东西!”
颜欢更惊讶,机械的点点头。
“被单被套都是他们两个分开用的,一人一套!”
颜欢像看外星人似的看着程漠棠。
程漠棠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后合,“我说裴安安,你能换套台词吗?我一共来过你这里三次,听你这套说辞听了三遍,背都背过了!你居然还给我大嫂再演一遍……”
颜欢呆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竟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
想笑,又笑不出来,有些哭笑不得。
倒是裴安安脸上挂不住了,红一阵白一阵,愤愤瞪着程漠棠。
被人这样嘲讽,对她来说也是第一次吧。
显然,她手撕的力量还是比不上程漠棠的,三言两语就败下阵来。
颜欢还是被这个强悍的小姑子带离了裴安安的小公寓。
程漠棠一回家,就当着方惠娇的面把颜欢往程漠北怀里一推。
“喂,你老婆我给你带回来了!你们两个的事情,你们回房间解决,别再打扰家人了行吗?你们不睡觉,我们还要睡!”
颜欢那个收拾好的行李包,又原封不动的被送回了她跟程漠北的卧室。
程漠北把暖气温度调高,紧接着去浴室放热水,又把她的睡衣找出来放在一边,一刻不闲。
他让她去先去洗个热水澡。
刚才程漠棠把她带回来,她冻的瑟瑟发抖,这么冷的天只穿了一件毛衣,鼻头和脸颊都是通红的。
程漠北看了,心里也有点难受。
他忽然想起她手上有冻疮,是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落下的病。
“干什么?”颜欢猝不及防,小手被他握在手掌里,她一紧张,急忙挣脱开。
“果然又起冻疮了!”程漠北看看她的手。
她不是金枝玉叶的手,虽然也算得上白净嫩滑,但出嫁之前也时常在家里做家务,手指比他见过的那些名媛淑女的要粗一些。
小时候他去她住的那个村子里玩,那时候是数九寒天,乡下条件简陋,他亲眼看到小小年纪的她挎着一大包衣服去河边,用石头砸开个冰窟窿,就把脏衣服放在那里面,用小手一件一件搓干净。
他看到她冻的通红的小手,他也把手放进河水里试试,冰冷刺骨。
她的冻疮大概就是那时候起的。
之后每年冬天都要犯,嫁给他之后,他曾一度嫌恶她的手。
嫌恶她手背上那些皲裂的口子,红一块紫一块的创口,她还时不时的挠手背,越挠,创口越厉害。他看了之后会觉得恶心。
而现在,他再看她手背上的疮,竟有几分同情。
程漠北一声不响的拿出凡士林,再去拉她的手,她还是有几分抗拒。
两人推推搡搡了一阵。
然后他也不跟她这样“拉锯战”,硬是拉过她的手,又皱着眉头,甩过去一个严厉的眼神。
可是给她手背上摸凡士林的时候,却是轻轻的,小心翼翼的。
颜欢心头一暖,暖的眼眶都湿润了,落在唇边的泪,却带着酸酸的苦涩。
“我知道冻疮不容易根治,但平时若保养的好,也不会每年冬天都犯。”程漠北一边把油膏涂匀,一边低声说,“你就是太不注意保养,才每年冬天都要受罪。”
颜欢垂着眼皮,许久,才低低问了一句,“很丑,是吗?”
“对一个女孩子来说,确实不好看。”
“我不会打扮,不会保养……”她轻声说,“在你眼里,从来都是不好看的。”
“这世上除了裴小姐,恐怕没有谁在你眼里是好看的。”
程漠北停下手上的动作,从她的语气里,他听出几许浅浅的哀凉。
那种悲哀来自一个无法讨得丈夫欢心的妻子的委屈。
“颜欢……”他松开她的手,两人就这样心平气和的坐着,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今晚,我们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