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欢对“好好谈谈”这样的话早已有抵触之情。
自裴安安从法国留学回来,程漠北不知跟她“好好谈”了多少次,每一次都希望是“和平演变”,然而事实上,每一次都是一场激烈的“流血政变”。
经常是手边能摔的东西全摔了,碎片不知割破了多少次手。
弄的家里佣人再也不敢在他们的房间里摆放水晶花瓶这种名贵又易碎的装饰品。
再到后来,热战变成了冷战。夫妻两个同处一个屋檐下,常常三五天不说话。
一说话,总离不开“离婚”二字。
颜欢也怕了,倦了,以前一心拖着他不离婚,现在也觉得自己实在拖不起了。
她向来不是个适合打持久战的人。战争时间持续越久,她伤的越厉害。
她微微侧过头,苦苦一笑,不再相信今天的“好好谈谈”,会以和平收场。
不过即使还要面临一场暴风雨,有一个问题她还是要好好弄清楚的。
“程漠北,在谈之前,我能先问你一句话吗?”
程漠北一愣,没想到她会先发制人,但也随即定定神,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应对她。
“没问题,有什么话你就问。”
“你外公到底立了什么遗嘱?”她皱眉,“你究竟是不是为了你外公的遗产才跟我结婚?”
这话到让他猝不及防。
这不光是他心结所在,也是他离婚路上最大的障碍。
程漠北沉默了一下,心想,这个问题最好还是由母亲亲自跟她解释。
他本来不想为了遗产结婚,但若此时遗嘱问题从他口中说出来,倒显得他当初答应跟她结婚,好像真是别有用心了。
“颜欢,这……这个,你还是直接问妈妈吧。”
她觉得他看她的时候,眼神里带着心虚的成分。
“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她冷笑,“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能猜个大概……只是有的地方还有疑惑,想找你问问清楚。”
程漠北听了这话心有不悦,直了直身子说道,“我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我们的婚姻,本来就是一个错误!但是有很多细节我也不是很清楚,所以才让你去问妈……”
错误……
颜欢心口一凉。
直到现在,他还是不肯松口,还是认为他们之间是一场错误。
结婚是错误,他跟她上床,也是他酒后的错误。
可这么多错误,都是他程家人犯下的,凭什么要她颜欢来承受后果?
“我会去问妈,”她口气也强硬起来,“但是程漠北,我想先听听你的解释。”
“我都说了我不清楚!”
“你是真不清楚,还是想逃避什么?”
“颜欢……你看你,又开始找茬!你总是这种态度,我们还怎么好好谈?”
颜欢一怔,接着又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不禁哑然失笑。
本来期望着“好好谈”,现在又变成了“怎么好好谈”。
两人又像两只斗红了眼的公鸡,谁都不让谁。看来真是天生的八字不合,连离婚都要大战个多少回合才能偃旗息鼓。
“不能好好谈,那就不谈了!”颜欢潇洒的转身,一屁股坐在床上,把自己卷进被子里。
然而程漠北还不死心,一直追过去,坐在床边。
她用被子蒙着头,他就去扯被子。
若不是在闹离婚,两人倒好像一对闹了别扭的小夫妻。
“颜欢,颜欢!”任凭他怎么拽,她就是不露头,“颜欢你几岁了?能不能别这样赌气!”
可就算他叫的口干舌燥,她还是不出一声。
“你探出头来透透气总可以吧?”他无奈。
她蒙着被子使劲儿晃脑袋。
程漠北瞪她一眼,索性站起身来,嘴里嘟囔着,“那你就蒙着吧!等缺氧了,闷的眼冒金星,你就舒服了!”
“是啊!”颜欢的声音隔着被子传来,“我闷死了,你连离婚都省了!”
他哭笑不得,又不知该怎么接话。
论打嘴仗,他从小就打不过颜欢。
“不过我告诉你啊程漠北!”她继续说,“我在这间屋子里闷死,你就要背上个‘杀妻’的罪名!虽然不是亲手杀害,但你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
“你……”
这丫头,蛮不讲理起来竟然还一套一套的!
程漠北忽而想起从前,颜欢一直是这种大咧咧脾气,比一般的女生淘气,也比一般的女生胆大。
那年父亲生意上得罪了人,他被人绑架勒索,丢在那个小山村里,若不是颜欢悄悄跟过去,跟那些绑票的人胡搅蛮缠,他说不定在警察到来之前就出危险了。
他记得他从前是很喜欢她这种性格的。
然而这样的女孩子只适合做好朋友,做老婆,始终不是他所愿。
现在看着她裹在被子里瘦弱的小身子,又扯出来这些丝丝缕缕的回忆,他对她,终究是有些于心不忍。
尤其又想到她在外面挨饿受冻了一晚上。
“行行行,我不和你吵!”他转身往门外走,语气不自觉的缓和了许多,“我去让人煮点姜汤,你喝了以后早些睡吧!”
可是伸手去拉门,门却怎么也拉不开。
程漠北一阵愕然。
突然门从外面打开了,家里的保姆徐阿姨笑眯眯的端着姜汤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挂钥匙。
“少爷,少奶奶,趁热喝吧!”
颜欢此时也从床上坐起来,徐阿姨将两碗姜汤递过去,看着他俩喝光,才把碗盘收拾一下恭恭敬敬的退出去。
出去的时候还不忘把门带上,咔嚓一声从外面锁起来。
程漠北这下子才反应过来,几步跑到门口,可是为时已晚。他猛力拍着门板,心头一阵阵发慌,而外面似乎早就没人了。
颜欢也不知所措,跑过去迷茫的看着他,“漠北,这……什么情况?怎么把我们锁起来了?”
程漠北为难的看她一眼,那一眼中,似乎包含着很多说不出口的话。
然后他继续拍门,“妈!你这什么意思?还动真格的啊?别闹了……快让我们出去!”
“程漠北,到底什么情况?”颜欢越发困惑,拽着他胳膊晃个不停。
这时却从门外传来徐阿姨的声音,“少爷,少奶奶,还是早些休息吧!以后每天一日三餐,我会按时给两位送来的!”
颜欢惊讶的瞪着程漠北,然而这个男人却默默退回了沙发上,低头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神情复杂,不停的搓着双手。
“徐阿姨,这……这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把我们锁起来?”颜欢听着徐阿姨渐渐远离的脚步声,心情愈发急躁,拍门拍的手掌通红,“徐阿姨,徐阿姨!别走!”
“别喊了,没用的……”程漠北嗓音低哑,挥挥手阻止了她。
“程漠北,你知道内情!”颜欢又急又气,小拳头猛地在他肩头捶了一下,“快说!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