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告诉你一切，颜欢。”方惠娇居高临下，声音里透出不同寻常的威严，“不过你能确定，可以接受一切吗？”

颜欢心头一震，感觉自己好像在慢慢走进一片黑暗中的迷雾。

许久，她坚定的点点头，“能。妈，我只是希望不再被蒙在鼓里。外公的遗嘱到底是什么，似乎全家人都知道，可只有我不知道！妈，我现在和漠北还没离婚，我还是程家的儿媳妇，我想，做为这个家的一份子，我有权利知道点真相吧？”

“好。”

方惠娇没有多余的话，只是回身进屋，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纸袋子。

她将纸袋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平铺在桌上。

东西很简单，几张手写的文件，还有几封律师证明信。纸张泛黄，看上去已经有了年岁。

所有的东西上都盖着大大的红戳，具有法律效力。

“既然你想知道真相，这就是所有的真相。你自己看吧。”方惠娇面无表情，深深望着颜欢。

颜欢一张一张翻看着，那些手写的文件，是程漠北外公的亲笔，是他对自己一生的总结。

她捏着纸张的手，渐渐变的颤抖。

她仿佛穿越去了久远的时空，那时候，她的爷爷和程漠北的外公，相约从小山村里来到城市，携手并肩打天下。

外公因为一次意外赔上了全部的身家，还欠了一大笔债，那段日子是他对人情凉薄感受最深刻的时候。

一下子从天堂坠落地狱，他虽然疼，却没有伤筋动骨，因为早有人在他身下给他做垫背。那便是她的爷爷。

颜欢的爷爷为了程漠北的外公，不但倾囊而出，而且在他不幸身染重病时，还给了他一颗肾。

后来，外公发了家，在城里立稳脚跟，事业越做越大，而爷爷却带着一家老小又回到那个小山村，一夜之间被打回了原形。

无论外公怎么劝说，爷爷就是不愿意接受他的恩惠……外公深深感念爷爷的恩德，这才有了这张遗嘱。

方惠娇长长叹了一口气，把遗嘱推到颜欢面前，“欢欢，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你会嫁给漠北，为什么你们两个不能轻易离婚，为什么你必须要生一个有着程家血脉的孩子了吗？”

“我虽然继承了方家的产业，可是漠北的外公还另有一大笔遗产。你知道那笔钱的数额吗？”

颜欢木然摇摇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方惠娇轻笑，“可是我知道，那笔钱数额之大，是好几个程氏都比不上的！”

颜欢闭上眼睛。

程漠北说过的，他们之间是个错误……果然，他们真的是个错误。

是上一代人犯下的错误，是恩情延续出来的错误，是对金钱的贪念蔓延出来的错误。

“欢欢，漠北外公的遗嘱上清清楚楚的写了，只有漠北跟你结婚并且有了孩子，才能继承那笔遗产，但是在你们的孩子满十八岁时，这笔遗产的继承权，就转移到孩子身上了！”

上了年纪的人，见得多，想的也多，果真是老谋深算。

程漠北的外公生怕这场联姻联不成，怕两家背景的差距造就出一段不和谐的姻缘，怕这场姻缘中途断掉，所以，还给程漠北下了一个紧箍咒。

他没有最终的继承权，只有延续他和她血脉的孩子，才是最后的继承者。

“欢欢，这就是真相……”方惠娇说，“实话告诉你，程氏最新一轮的融资出现问题，急需资金……可是我们在银行的额度已经透支了，没有人愿意借给我们钱……除了漠北外公这笔遗产，我们别无他法……”

“可是就算我跟漠北生了孩子，又有什么用呢？”

“只要你有了孩子，这份遗嘱就算生效，我们就可以动这笔钱！能动用这笔钱，程氏就有救！”方惠娇情绪有些激动。

“可遗嘱也写的很清楚，”颜欢冷冷一笑，“一旦漠北和我离婚，或者我没有生下孩子……这笔遗产，就归我所有了！”

一个未曾谋面的老人家，竟然为她想的这样周全……而那些口口声声把她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的人，心中却另有打算。

她鼻子一酸，眼眶微微泛红。

生命究竟要让她看到多少无常，看到多少人情冷暖，看到多少人性中她从未看过的一面？

“欢欢……”方惠娇听到她这话，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她嘴角抽动着，不可置信的眼光盯着她，勉强笑笑，“欢欢，妈妈知道……你不会那样做的，对不对？”

颜欢“腾”的站起来，她仿佛控制不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她现在脑中乱成一团……原来她不仅是为程家生育的工具，她还掌控着程家继续生存下去的命脉。

人们只盯着她的肚子，盯着她手中的钱，却从没有人擦亮眼睛仔细看看她的心。

而且，还要把这一切都瞒着她。

突然有一股恨，在她心底迅速生根发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上云霄。

长着刺的枝桠，划破了她所有关于婚姻和爱情的美好幻想。

“我不会那样做？”她冷笑，转眼看向方惠娇，“妈，你凭什么认为，我不会那样做？”

她的嘴角勾起一丝嘲讽，“我觉得这样很好啊……一旦离婚，我根本不用程漠北给我付赡养费。我得到的遗产，足够我用几辈子了！”

“欢欢！”

“妈！”颜欢的泪滚落眼眶，声音带着几分凄楚，几分绝望，“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你才一直阻止我和程漠北离婚，才把我们锁起来，硬逼着我们生一个孩子！”

“就是因为你怕你们程家吃亏，所以你宁可委屈我，甚至不惜把我当成一个生育的机器！是这样吗？”

方惠娇在她的责问中连连后退，脚底一软，跌坐在椅子上。

她脸色惨白，不知是因为生气抑或愤怒而浑身颤抖。

“欢欢……”她没有刚才的威严，没有一贯的和蔼，此刻的她，不是个高高在上的贵妇，而是个为孩子而乞求的母亲，一脸哀伤。

“欢欢，我知道你接受不了这些，所以我一直都不告诉你这一切……但是你要相信妈妈，我是真心盼望你跟漠北能够白头到老的！哪有母亲，会愿意看到自己儿子离婚呢？”

颜欢漠然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是盼我们好，还是盼那笔遗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