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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谍 第二十四章 垂死获救

文清面上一讪,回答道:“这是学堂里的先生说起了北平小吃,本就是甜的。”

白劲雄没有再碰那菜,大太太一时打圆场,连尝了几口,笑道:“好香好香,从前可不知道这个菜,真的只用了蛋黄儿吗?”文清便从大太太笑道:“真的,我特意问得做法儿,我炒的。”

大太太捏捏文清的小脸儿,笑道:“真别说,这菜谱倒是新鲜,你还挺厉害的。”

白劲雄一言不发,也没有表情,只是专心的吃了其他的菜。

一时宴罢,趁佣人们收拾碗筷的时,文清走进厨房,把那盘剩下的三不沾倒进了泔水桶里。

黑了灯的房间似乎是属于自己的了,贴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心里累的很,做作了一整天,最终也不知是为了什么,遂一夜无梦。

二六年的冬日,天寒地冻,战火却愈演愈烈。一颗炮弹在街面上炸响,巨大的爆炸声如同一个节点,改变了城里人的生活,也改变了我的命运。”

文清手中的德国手电已经越发微弱,趁着周遭昏暗,文清悄悄的摸了一把泪,她轻轻压抑着自己的啜泣,回忆太过痛苦,这种痛苦甚至高于她现在承受的危机。

地窖中的水,渐渐漫过膝盖,虽是春日,但一时深夜,实在寒冷异常,两个人的牙齿不住的打颤,然而两个人谁都没有动。

文清继续讲了她的第二位养父:

……

白劲雄忙于守城,太太每日里忙于撤退搬家的事儿,发展到最后,家里的男仆人都被编入守城的序列,无论你他们谈论什么,都只能得到两种回复,一时沉默,二是战争。

白劲雄每日都是天不亮便离家去,夜深了才回来,有时会灰头土脸,全身上下脏兮兮的,有的时候是一身腥臭的凝固的血迹。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子,唯一不变的是紧锁的眉头。

天色暗淡,白劲雄的卧房中关了吊灯,留下两盏昏黄柔和的床头灯。

“侯耀的队伍一旦破了城,你带着孩子们坐车先走,我跟随司令留下守城。”白劲雄一面疲惫地解开军装扣子,一面闭目道。

大太太接过衣裳轻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这城守不住?”

白劲雄自嘲的笑道:“守城?,能撑一日是一日罢了。”

白劲雄没有吃太太准备的宵夜,解了军装便匆匆睡下。一只棕色的牛皮枪匣静静地卧在呢子制服上,这是白劲第一次把手枪带进卧房,也是第一次把卧房的门紧紧锁住。

那一夜,家里的老妈子一把抱起六岁的文清塞进了汽车,文清也就迷迷糊糊被汽车送到了火车站,拥挤的车厢中气味浑浊难闻,血腥的气息夹杂着许久不清洗的衣裤鞋子。熏得人头晕眼花,哭闹的婴儿,咳嗽的老人。女人的抱怨,男人的咒骂,震耳欲聋。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她清醒过来的时候,自己正拉着别人的衣襟,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站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身边来往行人匆匆忙忙,慌里慌张。

再回身看已经找不见白太太的身影。

“我走丢了。”文清头脑中唯一的意识便是这四个字。

心里似乎悬了起来,原本想要坚强面对的,原本不想哭的,这一刻除了流泪没有别的办法。

这个城市像是没有遭受过战争的洗礼,阡陌交通条条框框虽然格局不大,却也干净整齐。

天刚蒙蒙亮,太阳隐在云彩里,泛着鱼肚儿白。

文清在街边墙根儿坐下,一连坐了一天一夜,也没见着白太太的身影。确乎是再也回不去了,也没什么人瞧见她,便安静地坐在墙根下等死。

他乡的静夜冷若冰霜,街道上没有人影,甚至没有要饭的乞丐,寒风浸透了衣衫,文清坐在墙角,抱着双臂,把头埋在衣袖间,尽量让自己暖和起来。

一阵簌簌的声响,文清抬起头,望见两双扣进去的眼睛,闪烁着贪婪的目光

狗!野狗!像两只凶猛的野狼,口中滴着涎水。恶狗凹陷的胃袋一上一下,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

就这样僵持着,文清盯着狗,一动不动,狗盯着孩子,一步不前,仿佛两个棋局高手在对弈,谁也不敢马虎。

直到清晨卖馄饨的老头叫喊着用扁担赶走了恶狗,把文清从墙角拖了出来,给了一碗热汤。文清才觉得自己的双腿早已不听使唤,头上渗出的冷汗几乎将头发打湿了。

买馄饨的老人却也不愿意收留她,苦日子过的太久,谁也顾不得谁了,女孩子不比男孩子可以延续香火。

白天的太阳晃得人睁不开眼,热的人直冒汗,一夜未眠的文清不住的打瞌睡,但她不敢睡,怕在睡梦中被野狗拖进草丛中咬死。

“丫头?”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有人召唤,文清勉强睁开眼睛,只看见了一个油纸包裹的包子,然后才看见一个乡绅似的中年人的慈祥面孔。

一咕噜爬起来磕了头,然后接过包子,大口吃起来。

那人笑了笑便转身离去,文清紧忙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一边吃,一边悄悄的跟着。直跟到街道尽头,中年男人停下来问道:“小姑娘,你怎么老是跟着我?”

文清摇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他。

文清忙跪到磕头道:“恩人救了我,给我包子吃,我愿意当牛做马报答恩人,给您家小姐少爷当使唤丫头都可以。”

这段话不像出自六岁孩子的口中,的确,是受到了小人书故事情节的影响,她确信自己是个无家可归的乞丐,才这样说的。

中年男人朗声笑着蹲下身子搀起文清,伸手拈了拈她的衣料,虽然脏了,却不难看出这些是英国舶来品天鹅绒的料子,比自己的绸缎长衫值钱多了,一时有些惊讶。

“像是个富贵世家的孩子,你是不是找不着家了?”

文清点点头道声是。

男子笑道:“是个知礼的孩子,你从哪里来?”

“我家住在青云街最大的宅子里。”

男子哑口失笑:“我是问你住在那个省,那座城?”

这些文清一概说不出来,因为慌忙逃窜中,白太太并没有告诉她要逃难到哪里去。

男子便道:“丫头,你叫什么?”

“回恩人,我叫文清。”见那先生思索之际,文清乖巧道:“求恩人收留我,等我长大了一定报答恩人。”

那先生听罢忍俊不禁道:“真是个识礼的乖孩子。叫你给我做螟蛉义女,你可愿意吗?”

文清当即规规矩矩磕头叫爹,跟着干爹改姓卫,更名叫卫文清。

……

卫先生是文清一生中最恩深义重的一个人,但他去世的很早,甚至死的出人意料。那是一起毫不掩饰的他杀,其目的不是很清晰。

放学回家的时候,家里的仆人全都不见了,到处都是被砸碎的瓷器和撕毁的卷轴散落的书籍文件,连钢琴也被劈碎。

卫先生穿着雪白暗纹纺绸褂子,仰卧在湘妃竹摇椅上,心口插着一把匕首,衣襟上满是鲜血,死不瞑目。

那是文清第一次经历亲人故去,吓得浑身发抖,她说不出话,只觉得喉咙哽住了,她喘不过气,瘫软在地上,死亡,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文清仓皇失措的跑进父亲的书房,拼命砸开装着小黄鱼的暗格。

卫先生的存款都在屏城银行里储存,文清不敢去取,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谋财害命,只是拿了父亲的存据和几块大洋和军票,买了车票飞也似的逃离。

怕有人追杀,怕夜长梦多。

随手买了一张车票就去了北安,那天夜里下起了倾盆大雨,借着雨声,文清躲在火车窗帘的后面,偷偷的哭泣。

从那个雨夜开始,她孑然一身,那年十五岁。

北安,一个全然陌生的城市,站在火车站外,望着祥和的街角巷道,飞驰而来的黑色轿车,花花绿绿的彩灯,大大小小的海报。

文清站在街上,不知所措,就像六岁那年,站在屏城桑华街口一样,像一个迷途*。这一次,她没有哭,眼泪已经在昨夜窗帘后,流干了。

在北安一家旅社住了半个月,花光了身上的大洋。

为了谋生存,文清穿过大街小巷,没有任何一家店铺招工,最后她在一座青灰色高强大院门口停住脚步,门口的守卫身上挎着长枪,木头栅栏差绕着荆棘似的铁丝。灰色院墙上贴着白纸黑字的征兵告示,卫文清顺着地址的方向就势一望,走了过去。

故事讲完,文清已经是泣下沾襟,杨建时咬着牙,他终于从水里站了起来:“起来吧,你不能死。”

他说着,拼命的从水中跳起来,同拳头砸向钢板地窖门,试图用一点儿声音来引人注意,但周遭仍是一片死亡的气息,除了哗哗啦啦的水声,什么也听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文清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她渐渐滑向水中,杨建时一把扶住她,他自己也是强撑罢了,他也手脚发软,头疼欲裂。他勉强大声对文清喊道:“你不能死,坚持住!”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传来搬东西的声音,子弹击中了铁锁,仓库大门轰然打开,潮腐的气味一股脑的从出口涌出,新鲜的口空气勉强占据了,注水吝啬的留下的半米高的空间。

言则鸩等人伸出手,将文清和杨建时拉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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