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文清心中狐疑,没有立即答应,她目光闪烁着大量着言则鸩的一举一动,试图从细枝末节中找出证据来驳斥言则鸩的诚意,但言则鸩毕竟不是庸庸碌碌的充位之辈,每一处细节都是无懈可击。
“交易。”言则鸩重新确认了自己的话。
“好啊,”文清凝视着言则鸩的双眼,那双几乎时时刻刻都闪烁着光彩的眼睛,似乎已经用尽全力去表达真诚。文清审慎的吐露道:“洗耳恭听。”
“认得他吗?”言则鸩说着从上衣内侧口袋里取出一方皮夹子,文清随眼看去,是一张张不同人物的半身照片,言则鸩从当中抽出一张,用两个指头捏着,提在文清眼前。
照片上的人若说完全不认识也不尽然,只是多年不见有些陌生,他的变化很大,让人一时认不出来。文清还是点点头:“认识。”
言则鸩将照片塞回皮夹子中,脸上露出些许自得的神情:“这个人你当然是认识,只不过照片的背景你恐怕不认识。”
照片的背景是一处极为破旧的砖瓦平房,房门口摆着半人多高的大水缸,还有形状怪异的石头,房顶上竖着一根木杆,但文清的常识来看,那是一根旗杆。更为重要的一点,旗杆后隐隐一个网状圆形器物,是一种落后的通讯设备的接收天线。
想到这儿,照片中人的身份文清已经了然于心,她眉心微微皱了皱,继而冷冷的讽笑道:“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这个人最近来到了北安,刘昭兮和纪宫秀吉的那份名单中,他也荣幸在列,而局座的意思是,干掉他。”言则鸩的目光凌厉,似一把锋锐无比的利剑,无可阻拦,径直插进你心底里最深处,窥探人最真实的想法:“卫文清同志,你不想说点儿什么吗?”
“说点儿什么?”文清吃吃笑出声,饶有兴味的打量着言则鸩:“这我就不明白了,他既然跟我没关系,有什么话必需要我说呢?”
言则鸩双手抱怀,蹙眉逼视着文清,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卫文清显然还不熟悉怎么摆出纨绔的神情,这些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于是他点点头:“好吧,既然你不感兴趣,那我也不必再纠缠下去了。”说着,转身就走。
“慢!”未出十步,言则鸩被文清叫住,文清似一番纠结后给出了最后通牒:“他父亲可是屏城政府第二把交椅,我劝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言则鸩转过头身来,他一改从前一本正经的模样,似一个即将成为亡命赌徒的无赖他狡黠的笑道:“看来你不了解我言则鸩的手段,我想干掉一个人,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说着他头也不回的要走。
“你回来!”文清追了几步,言则鸩颔首浅笑,自得的神情恰赌桌上出惯了老千的高手。“你是不是真的能够放了他?”卫文清说话的工夫,已经立在言则鸩面前。
“那还要看看你的诚意呢,不过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怕我杀他?”言则鸩变戏法似的拿出那张照片,两手一怒劲儿,照片裂开了小小的一个口子,照片越撕口子越大,文清忙叫他住了手:“我可以告诉你。”
“说。”一个字的命令更让人心中沉重。
“我不想让他死在别人的手里,换句话说,他即便是要死,也只能是我杀的。你同意吗?”
言则鸩欣然点点头:“同意。”
文清深吸几口气,缓缓说道:“燕长官的意思是拉拢方家,因此让我拿方家小姐做文章,倒不是伤她性命,只是做出一种假象,好让方家人觉得只能依附于燕长官,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我想你能够明白了,我无意与你为敌,但你若是还想阻止我,我也只能拼了。”
言则鸩听了文清的叙说,若有所思,他心下已然明了,不准备插手此事,但听见文清说“拼了”他却觉得有趣,调笑道:“怎么叫‘拼了’,我不明白。”
“就是,要你的命。”文清眼中忽然迸出凶光,电光火石之间,一把薄锐的匕首已经架在言则鸩肩头:“言则鸩少校,我和你不同,我是个没有后顾之忧的亡命徒,若我不想受你的限制,我随时会抵赖。”
言则鸩忙攥住文清握刀的手,收敛了笑意,正色道:“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至于下这样的狠手吗?”
“玩笑?你把威胁叫做玩笑?”文清白了一眼,睥睨道:“你已经玩笑了一晚了,可我偏偏不喜欢玩笑,但我忍了你,你若是还敢打别的算盘,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说着,一把挣脱了言则鸩的手,将刀子收回刀鞘。
“我可以帮你进入方公馆,但你决不能动方喻一根汗毛。”言则鸩背过手,这种命令对他来说似乎不好开口,他刻意避开了文清的目光。
“那就说不好了,”文清挑挑眉,揉揉眉心,太阳渐渐从河面目力不及的地方升起,银光粼粼的水波与天际的青灰色彩接壤,云端轻浮,托起一抹艳丽的朝阳霞色。文清戏谑道:“刀剑无眼,难道你不知道?”
言则鸩摇摇头,冷笑一声,他悠然问道:“你以为我是怕她死掉?”言则鸩回过头来,凝视着卫文清是眼睛,坚定,专一,又莫名的压抑:“我亦不能让她死在你手里,如果你伤了她,你走不出北安城。”
言则鸩围绕着文清缓缓踱步:“你以为你孑然一身就真的无牵无挂?军方,土匪,地痞流氓,甚至是烟花女子,酒保戏子,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隐藏在你身边的杀手,这就是你图一时之快的好处。”
文清心中莫名:“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北安城和屏城一样,表面上祥和宁静,其实背地里惊涛骇浪。”见文清有所反驳,言则鸩抢先回答道:“你以为屏城不是这样,那我请问,你父亲究竟是被何方势力杀死的呢?”
文清说不出话,这正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言则鸩的话似乎具有某种魔力,让自己越想心里越后怕,她已经感受到那种危机四伏的感觉。就像沉浸在浑浊的湖水低端,周围除了枯枝,就是动辄缠住人不放的水草,阴森,诡异。
“我需要你活下来,因为我需要你做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言则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绢包塞到文清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