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挽说,“你要的,我给不了你。”
霍香蓟怒到,“不可能!师傅那么宠爱你,阆苑仙居如今只有你一个女子,他一定给你了,一定给你了!”
师姐说的没错,师傅给她了。但是那样东西是南疆圣物,承载在她的身体里,她给不了师姐。穆挽趁着霍香蓟不留意,拔腿就往山下跑,这时候她真觉得自己蠢,当时怎么就没走大路呢?这一条石阶这么长,她只能尽量跑远点,以求师姐对她的攻击能轻些。霍香蓟眸子一时变得凶狠锐利,她挑起一旁的一根枯树枝踢向逃跑的穆挽。
穆挽只觉得小腿一阵疼,摔倒在石阶上,还不等她好好领会小腿的疼,又是一阵天翻地覆,后背、肩膀和膝盖,全身磕磕碰碰的疼。她沿着石阶一路滚了下去。
这一滚就是十来级的石阶,穆挽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觉得全身的骨头就像散了架一样。她一瘸一拐地站起来,后背摔的生疼,身上的淤青一定不会少。原本雪白的衣服已经脏乱不堪,白色的束带掉在地上,头发散乱。
两人间隔了一段距离,霍香蓟在高处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穆挽,穆挽松了口气,师姐没有用蝴蝶镖,已经很是手下留情,说明师姐还不想让她死。说到底,她们之间也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霍香蓟最是了解这个小师妹。从前她走路总是不小心每年至少都有一两次会摔地膝盖紫青,当初她拽着自己衣角和自己要麦芽糖吃的可怜模样她也还记得,后来她为了找一株雪寄草给自己炼药不知死活跑去屠山的时候也不过八九岁,她原本那么喜欢这个小师妹。
可如果不是她……
柳酥酥给澹台颉月奉上一杯茶,澹台颉月接过茶往桌上一放,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再有半个时辰天就要黑了。她应该已经回山下等他了吧。
这时庄十三从外面走进来,他已经把马车赶到了山上。庄十三说,“少君,天色不早该回城了。”
澹台颉月起身欲走,问到,“穆挽呢?”
“穆姑娘不是和您一起上山的吗?她没有下山啊。”山路的两边庄十三都安排了人,如果穆挽下山了,他不可能没有发现。
“什么?”澹台颉月心想,难道她还在菩提寺里?“在寺里找找。”一刻钟后,寺里的小沙弥们翻遍了每一寸地方,就是没找到穆挽的身影。
眼看黑色的天幕就要笼罩.杯山,让人觉得压抑。杯山山脉绵延数十里,如果真要在大山里找一个人也不容易,庄十三没有在山下见到穆挽,菩提寺里也没有,那她一定在山里的某处地方。
澹台颉月神色间依然夹带着冰霜,他皱眉的样子隐隐让人觉得不安。穆挽不是一个会做出奇怪的事情让人着急担心的人,她会失踪一定是出事了。
澹台颉月道,“带上侍从搜山。”
杯山水土湿润才多凤凰木,蛇虫鼠蚁自然也比其他地方多,她身上没带驱虫的香囊,这个季节蛇虫活跃,她一个女儿家在山里太危险了,一天之内一定要把她从山里找出来。
呃?少君何时这样关心过别人?柳酥酥见状,眉头紧锁,又添了一分愁苦之美,担忧道,“是穆姑娘不见了吗?少君要亲自去找她么?” 柳酥酥看着外面黑色的苍穹,说到,“天已经黑了,少君这时候去不免危险,您还是留在寺里吧,穆姑娘就让别人去找好了,这么多人一定能找到穆姑娘的。”
柳酥酥的话像一阵耳旁风,澹台颉月没有听进去,这阵风就只能吹回柳酥酥心里,变成一个疙瘩。
澹台颉月领着人从揽云梯一路向下,向路的两边排列开搜寻,火把像灯笼般把石阶点亮,寻找穆挽的呼声此起彼伏。
夜里一阵山风吹来,下方石阶上的几乎被落下的凤凰花掩埋的白色束带被风吹的移了些位置,澹台颉月瞥到它走上前捡起来,几个时辰前它还像一只翻飞的蝴蝶系在穆挽头上。从束带上沾染的尘土,他脑中自然构建出穆挽从石阶上滚落的样子。她是不是受伤了?如果受伤了,为什么不下山或待在原地找人帮忙,而是要离开躲进山里?
答案显而易见,有人追她,她必须逃跑。
一阵思考,澹台颉月顺着束带掉落的位置拟定了搜索方向,“她在山左。”
彼时穆挽在杯山上的一处水潭边洗了把脸,她把锈帕浸湿,没甚留意的裙角也落进水里,然后她拿起锈帕给树下的人擦手拭手背上的伤口。
都说老天在给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一定会给你打开另一扇窗,穆挽觉得,这扇窗开的也太大了,看来上天对她真是分外垂怜。穆挽从山里找来了药草,用石头捣碎以后敷在他的手上能起到止血的效果,然后扯下头上的另一条束带给他包扎。
做完这些以后,穆挽又去翻了翻烤架上的两条鱼,心想不知道澹台颉月来找她了没有。不对不对,他有美人相伴,一时半会儿哪里会轻易记起她。
“大叔,你怎么也来杯山了啊?”穆挽问到。
聂臻的佩剑放在他手边,他空洞无物的眼眸似乎要和黑夜溶在一起,想要吞噬什么。
穆挽摔倒以后本以为霍香蓟至少会威胁一下她,但是不想她手上的铃铛不知为何响了起来,霍香蓟就匆忙离开,甚至没在看她一眼。但是霍香蓟离开后,穆挽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一支瞄准她的箭就已经离弦,她因为腿软坐到了地上,才堪堪避过了那支白羽箭。
穆挽心惊,一下觉得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跐溜一下就钻进了林子,在重要时刻意识的能动作用还是很大的。林子里树木丛生多遮挡物,这也是她认为最为安全的一条路。
好在穆挽因为常年采药对山林水土熟悉,那个追她的人才不会马上追上来,此真乃万幸。她一路向山左逃,在月上树梢的时候找到了一处水潭刚想休息一下,月色下一把两指宽的东瀛*就架在了她脖子上,冰冷的剑刃在她脖子上蹭出一道小口。
闭上眼睛的穆挽心想,这次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荒山野岭的谁能来救她,如果她今天去上贤宫找大叔就好了。
然后聂臻真的就出现了。
就那么神奇的出现了。他一把离殇剑挑开了东瀛*,把她护在身后,穆挽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大叔,大叔!!”
也是这时穆挽才有机会看到那个想害她的人,他用一块方巾蒙上脸,握紧*的手似乎想要和聂臻一决高下。本就微弱的月光透过树林照下来以后,显得更加惨淡。
这是穆挽唯一一次这么庆幸天黑,她见过大叔舞剑,她知道大叔的剑术之高,天一黑,这就是大叔的世界。
聂臻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执离殇剑,微侧听声的脸上露出和平常一样无所谓的表情,比剑而已。他领口和衣袖的青花自是避世不争之意,却不妨碍他执剑潇洒之姿。
大叔三两下将那个人的剑挑到一边,然后又是几声哗哗声,大叔的剑把那个人的紧致的衣服划出几道口子,就是不伤他性命,穆挽觉得,这是大叔对那个人狠狠的侮辱……
穆挽本在一边拍手称快,然后下一刻她看见那个人被划破的衣服里那若隐若现的……一对酥胸。竟是个女人!穆挽更加佩服聂臻,离殇剑划的深度恰到好处,幸亏他是看不见。
就在穆挽得意之时,那个人从怀里掏出几枚飞镖,穆挽尚未反应过来就被聂臻拦腰抱进怀里,一瞬间的错愕几枚飞镖已然钉在她身后的树上。穆挽是没被伤到,但是三角镖划破了聂臻的手背,他的左手鲜血淋漓。那个人或许自知打不过聂臻,趁机钻了个空逃了。
聂臻正靠在一颗老树下休息,听到穆挽问话,转向她的方向反问到,“今天初三,你怎么没来上贤宫?”
穆挽说,“唔,杯山凤凰花开了,我来赏花。今天没有去上贤宫,真是一个极其错误的决定。”穆挽很是诚恳的悔过,现在除去满身淤青不说,她的后背和小腿还在隐隐作痛。
耳后穆挽又对聂臻说道,“还好你来了。”
聂臻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坐下。他的眼睛里黑漆漆的,就像没有星星的夜空,他就那么坐着不说话,似乎在想些事情。穆挽再次问到,“你怎么来了呢?”她原以为大叔眼睛不便,从来都不下山的呢,现在看来他不但下山,还下的十分顺溜。
“哦。上贤宫没有凤凰花,所以我也赏花来了。”
穆挽先是呆了,然后小小的哼了一声,“嘁。大叔你说瞎话真是一本正经。”他分明是在搪塞自己。
聂臻道,“瞎子说的话从来都是瞎话,当然一本正经。”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一定不要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