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宇宙飞行士（上）

转眼之间，一个周末便消耗掉了，又迎来了周一。早上的时候在万事屋事务所打完工之后，便来到了和李思琪约定的意大利家庭餐厅。

我点了一份意面和一杯百香果茶，她要了一份鸡排和浓汤，共同点了一份色拉。等菜都上齐了之后，我们才开始聊起那件委托的事情来。

“小唯，你说今天下午就能够对委托做出总结是真的吗？”李思琪睁着她那双大大的眼睛问我，她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现在我们掌握着同样的情报，从她的角度看来仅凭着这些情报就下定结论是在太过于草率。

“嗯，我是有这样的打算。”我点点头，说道。

李思琪突然变得沉默了，也停下手中的动作不再往嘴里送食物。她一脸担忧和严肃地看着我，大概觉得我有些儿戏。

“不过，在这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

“什么问题？”

“余心怡和小英是什么关系？”

李思琪脸上的表情转为惊讶，用微微张大的嘴巴说道：“你不能够问这样的问题。”她看上去非常的生气，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有这样的表情，不，是她从来不会用这样生气的表情对我说话。“你这样是侵犯了别人的隐私。”

“为什么？”这次换做我放下手中餐具，用我没有对她用过的严厉语气问：“是因为小英是余心怡的姐姐，还是因为余心怡的死和她有关系？明明我们连别人的房间都翻找过了，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才在意这种事情？”

“那天你们委托我的时候，”当我发现自己说话用力过度的时候，我换上了比较温和的语气和李思琪说。“我问能不能到余心怡的房间看看，答应我的不是苏晨光，而是小英。唯一的解释是，在几个人之中，只有小英能够决定我能否到那个房间。周六的时候，你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开门这一点也让我感到有违和感。”

“小英并不是余心怡的姐姐。”李思琪用发抖的声音说道。我一直看着她，但是她却对我厌恶地转过头去。

我咬了咬唇，决定继续听她说完。“嗯。”我算是用这个回应她。

“我只能告诉你这些。”她看上去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这样的话。

“我知道了。”我觉得自己的胸口冷冷的，比喝下去的百香果饮料还要凉。

对话就这样结束了，之后我们两人便不再说话了。直到分别的时候，两人也不过是互相挥挥手。我的心，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堵得慌。以至于李思哲突然出现并和我搭话的时候，我都没有给他好脸色。

那个时候我正走在路上，突然个男生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抓住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反身就将将他的手翻转了过来。

“痛。”对方轻轻地哼了一下，但没有反抗的意思，更没有生气的样子。等他抬起头的时候，我才发现是李思哲。

我下了一跳，连忙松开他的手。“你没事吧？”

“没事。”他说完之后对我笑了笑。

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看上去就像在脸上写着“没有关系”的样子，这让我觉得他很难接近。大概也正是他一直这种表情，所以我才会肆无忌惮地对他用惹人讨厌的态度，说些惹人讨厌的话。

“有事么？”

“我刚好进过这附近，看见你在这里，所以就过来了。”这是我听他说过的最长的话。也许我们之前也交流过更长的信息，但是这么长的句子从他口中说出来，这种感觉让我觉得不太真实。

我往后面挪了挪，尽管我们两人的距离足够我看清他的脸。

“唔？”他好像是在问我：“不信？”

如果他出口问出来，那我一定会回答他“不信”。但是他没有问出来，所以我们就一直在大街上对望着。直到我觉得脸上微微发烫之后，由我来移开视线。

“怎么了？”我换上比平时还要柔和的语气。“你可以叫我的名字的。”

“你没有听到。”

“抱歉。”大概是刚才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所以才没有听见他叫我。

接着我们又一起走了一段路。我走得很慢很慢，一步一步地，用上比大多数人要慢得多的速度。身边的人大多是匆匆走过，而他却陪着我走得很慢很慢，就好像他并不急着去做什么一样。

李思哲的陪伴没有让我感到安心，反倒让我感到心烦。他的身影总是让我更加容易想起李思琪。我随后停下了脚步，而他看见我停下来也停下来了。

“怎么了？”他问。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加快了脚步往前走。他随后也跟上了。因为腿长，所以他走起来要比我轻松许多。最后我走得上气不接下气，而他则一副安然无恙的样子。假若换成冬天，那么他可能连汗都不会流。

“你干嘛，一直，跟着我？”我断断续续地问。

他笑了。而且笑得很开心，露出了他洁白的牙齿。他摸了摸鼻子，换回平时的表情说道：“没什么，等一下学校见。”

“哈！“我当时的心情夸张一点地说是崩溃的。从意大利家庭餐厅到万事屋事务所可是整整十五分钟的路程，你一直跟到我到事务所的楼下，小学生都不会信你没有事情找我。

可是李思哲丝毫不考虑我的感受，转过身往刚才路过的车站的方向走去。

回事务所报告了一下最近一个月接受的委托的进展，随便打扫了一下，我才回学校上下午的课。在回去的路上，王诜同学给我发来了邮件。邮件里交代了我拜托他做的事情的结果，这封邮件内容和我想的并没有太大的差异，只是想做一个确认。

下午的时候下了一场临时雨，整个校园的空气里都是泥土的味道。

吃过晚饭，我就直接去和苏晨光他们约定的地点。

这个时候学校奶茶店里并没有多少人，反而入夜之后来这里消遣的学生更多。到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些，我拿出本子列出余心怡自杀的所有可能的原因。在我快写完的时候，苏晨光突然出现了，他来得比较早。

“其他人在后面，随后就到了。”他没有打招呼，直接告诉我道。

我点点头，算是回答他。

“你在写什么吗？”

“简易的报告。”

“额，你可不要随便糊弄他们。糊弄糊弄我，我还是不会介意的。”

“恩。”我再次点点头，将打算交给他们的报告写完。

关于余心怡所有的资料我都抓紧时间看完了。在网络上，她也不乏“好想死去”等过激的发言，可总的来说并不都是这样的东西。之前她所抄写下来的歌词，也和她歌单里的歌对上了。可见，她还是有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而其中最让人感到难过的大概就是她的博客。整个博客的背景是黑色的，一条红丝带悬挂在右上方的角落里。

不过，我想，看过她在博客上发表的文章都会觉得她之所以会自杀是毫无悬念的。同时，在下面的留言中，有不少人叫她去死之类的话；当然，也有人劝她珍惜生命。假若那些常常逛她博客的人知道她死去了，会做什么感想呢？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苏晨光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小唯。”

“恩？”

“小英他们来了哦。”小英和沫沫是手牵着手一起过来的。两人依旧一个穿得非常中性，另一个穿得美丽。两人都对我招了招手，我则对他们笑了笑。

他们在我对面坐了下来，苏晨光则跑到我旁边坐下。“那么我们现在开始讨论吧。”

“李思琪呢？”我问。

“她刚好没有空，今天不过来了。”

“我并没有听说。”我在心里呐喊。但转念想了想，李思琪并没有向我报告的义务。于是我静下心来，向另外三人报告我调查的结果。

“我认为，余心怡之所以自杀，是因为‘绝望’吧。”听了我这么一说，苏晨光对我咧了咧嘴角，似乎认为我的答案过于草率。“我所说的绝望，并不是一种受刺激的时候所产生的无助感，而是仔细思考之下所产生的情感。对于余心怡来说，世界就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宇宙，而她自己则是这个宇宙中的唯一的宇航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