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关卿是受了欺负,所以顾不得臂弯间书本的重量,就狠僵僵的冲上前去挡在那人面前。陈楠个子并不矮,可兴许是对方太高了,所以自己只能勉强达到他的耳垂部位。
这一次她真切的看清楚了男子的脸,白皙的肌肤、雕刻般的轮廓、还有那双似乎可以穿透一切,却漆黑到如同迷雾般的眼睛。
陈楠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再见过这样英俊的男生了,如果、如果许林洋还在的话。不过一想到对方欺负了自己的好朋友她又十分生气,于是陈楠先是瞪了那人几眼,又立马蹲下身子丢开手中的书本,询问关卿怎么了。
关河莫名其妙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忽然出现,却来路不明的女孩,看到对方懊恼的摸样,又觉得有些好笑。
她眉头紧锁着瞪向他,转瞬间又缓和了态度来安慰关卿,关河心想,她们应该是好朋友,也许这个女孩就是妹妹一直同自己提到过的陈楠。
他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和妹妹有着不同气质的女生,白白净净的看起来倒是十分娇嫩可爱,可关河忽然又觉得,自己仿佛曾在哪里见过她,只是一时间却又实在想不起来。
随后关卿在陈楠的安慰声中缓缓抬起头,眼角尚且还挂着泪珠,加之通红的鼻翼,使得整个人看起来都显得无比委屈。
陈楠很是滑稽的将眼珠转到一边小声问道:“是不是这个人欺负你了。”
之后又偷偷瞥了那人一眼,才泄了气似得转过脸来嘀咕着:“可是我好像打不过他。”
关卿忽然被逗得笑出声来,她说:“丫头,是这个人欺负了我,不过你不用打他因为他是我哥。”
听罢陈楠整个身体瞬间就僵硬了,想到刚才自己的态度又不自觉得闷哼着:“你说什么,他是你哥?”
随之又古怪的自言自语道:“好像是有点像。”
说罢她就觉得自己脖颈在火辣辣的燃烧,心里一边对自己插足于别人的家事而懊恨不已,一边又不知道该怎样收场。
所以她立马拿起书本站起身来和关卿说一句:“那你继续哭一会吧。”之后埋着脑袋转身,迅速朝那人道了声歉就飞快的跑开。
陈楠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不过她也实在顾不得那么多了,那会她只在内心狠狠发誓,以后如果再遇到这样的场面一定不能像今天这般冲动。
关卿一脸无语的看着陈楠离开的背影,气鼓鼓的撇起自己的小嘴。她没发现那时候,关河也在注视着那个小跑在大树零碎光影下的女孩。
他看着微风吹起她马尾上飘逸的暖黄色发绳,还有裙摆下若隐若现的粉色脚跺。他想,自己是不是该问她一声,他们或许是见过面的。
等到整件事都差不多快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七月中旬了,周健躺在医院一周后几乎每天都哭叫着“水土不服”想要回家。
所以关卿和陈楠初次去医院看他时,因为实在不知道该买点些什么,索性直接带了一筐水果和一束花。
等到她们兜兜转转终于站到周健面前时,看着他手脚都被白布裹得跟木乃伊一样,两人虽然强忍着却还是笑出声来。
周健气得龇牙咧嘴,接着又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愤懑道:“笑什么笑,老子还没死,你们送什么花!”
就在这时有个穿着正装的中年男子推开门走了进来,陈楠险些被那人的气派给怔住。
她不记得谁曾跟自己说过,有些人天生就具备一种强大的气场,不需要任何语言,就能给别人带来不可名状的畏惧与压迫。
以往她并不相信,可现在却发现那句话用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竟无比的贴切。因为即使是像周健这种,不把世界闹得天翻地覆誓不罢休的人,都能在瞬间挺直腰板并且大气不敢出一声。
过了很久他才使劲噎了口唾沫道:“爸,你怎么来了。”
陈楠和关卿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叫了声叔叔,对方听后缓和了脸色朝她们稍稍点了点头,继而大步走上前去将手中几本厚重的书,狠狠砸在周健身上,疼得他直翻白眼。
周父见此不由冷嘲道:“这下才觉得疼了?”
陈楠本来在震惊之余,以为周父接下来一定会说些语重心长的话,诸如学生就该好好学习,没事耍什么帅跑去打架闹事,最后伤了自己不说还得让父母操心等等。
谁知道周父操着那万分雄厚的嗓音脱口就道:“那打架的时候力气都使哪儿去了?才那么几个瘦不拉几的枪杆子都对付不过来,竟然还能被打成这样,真给老子丢脸。”
这话一出,陈楠和关卿瞬间拉长了脸,两人相互大眼瞪小眼, 当然能让她们最后尴尬到面红耳赤的,还是周父接下来的话。
他说:“看看你这副脓包样,人家两个小姑娘都能摆刀弄枪把人家打成残废,也活该你能被打成这样。”
为此关卿不知懊悔了多少次,自己当初咬破嘴舌根在老师面前帮周健说好话。因为那时几乎她和陈楠都觉得周健这次铁定完蛋了,可绝对没想到,这个和自己相处了接近两年,几乎都朴实无华的傻大个,竟然能横空冒出个这么牛逼的爹来。
关卿觉得这简直是把砸在牛顿脑袋上的苹果,又顺带砸在了村头王老狗的脑袋上。所以她非常悲愤的告诉陈楠:“这年头社会相当黑暗,人家都忙着拼爹拼妈的时候,就她们俩个傻叉忙着拼命。也不看看人家周健,别说一把火烧了宿舍,就是一把火烧了整个学校,他爸随便打个电话就能摆平。再看看咱俩,屁大点事都能闹得火烧眉急,话说都是革命的火种,这差距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陈楠仔细想想觉得关卿分析得十分在理,因为周健之后告诉她们,自己从小就在军区大院里长大,由于非常调皮所以跟别人打架根本就是家常便饭。
他爷爷参加过抗日战争不知道获得过多少荣誉勋章,现在只挂着个衔位呆在家里颐养天年,对孙子的基本要求就是:“打架可以,但绝对不能输!”
他父亲因为早年被爷爷送进部队当兵,所以结婚时已经三十岁,可见这家人的来历实在不小。不过周健本人是死活不愿意入伍的,而且还下定了一万匹马都拉不回头的决心。
为此当初周父还动了大怒,不过好在爷爷心疼他,觉得家里已经连续有几代军人也差不多够了,现在的孩子谁不想要个自由,所以也就不再勉强他。那会周健差点没感动的跪下来,给他老人家磕十万个响头,但又怕爷爷骂他没出息这才作罢。
不过陈楠觉得,归根究底周健的家人都算是老革命一辈,有着属于那个年代人们性格中特有的硬朗骨气,因为光从外表来看他们一家人就非常低调。
就算是闯祸精周健本人,也极少在别人面前谈论自己的家事,这才使得她们一直觉得他是个光有点色相,其他一无是处的穷小子。
何况这次学校里的事闹得这么大,最后却一点风波都没有就被掩盖了过去,看来周家人也觉得本来就是自家孩子的错,所以并不想去追究其他人的责任。
在这一点上陈楠和关卿都对周父的大度另眼相看,想到在他身上被体现得淋漓尽致的军人风度,不由发自内心的钦佩起来。
这让周健非常自豪的拍拍自己胸脯道:“我和我爸一脉相承,所以他有的优点我也一定有。”
关卿一脸鄙夷的回:“周三枪,我知道你现在穷得只剩下钱了,但你能不能别这么不要脸的往自己脸上贴金。”
周健早就被关卿骂成了铜墙铁壁,所以他根本不在乎那点嘲讽,继而又十分傲慢的回:“臭八婆,老子没钱,那都是我爹妈的,但老子有的是才华。”
陈楠也说不清为什么,每次看见他们两个人吵得暗无天日时反而觉得无比安心,似乎如果他们不这样了才会显得不正常。
而且至少关卿现在又额外肯定了周健其实还是有一个优点的,就是有钱。想罢,陈楠不由的躲在一旁窃笑,他们做对冤家,她只当个看客,总之只要大家都在,那一切就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