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看过今年的初雪，也许你就会原谅某些对你犯过错且又留下遗憾的人。
在光线可以照拂到的地方，陈楠的身影被笼罩在前面那个高大颀长的黑色身影下，她将视角放在男子坚挺的身线上，忽然就想到了某句儿童时代学过的诗：“风雪夜归人。”带了一丝寂寞的味道。
那会他们似是一前一后的走着，又似是并肩而立，鞋底陷落在轻薄的雪被上，留下一排排轻浅的痕迹，或许过不了多久，它们便会再度被淹没在茫茫雪海中。
陈楠抬头看了眼那自遥远天际挥洒而下的雪瓣，像是被赋予了生命般，与幽静的夜灯彼此交融，自半空铺天盖地而来。
她可以听见耳畔传来咯吱咯吱的摩擦声，然后在稍稍落后的时候，双目紧盯着前面那个黑色背影。
陈楠忽然就想起了许林洋，如果是他的话，应该就可以毫无顾忌的走上前去挽着对方的手臂吧，这份冲动来得十分唐突。
大约是沉寂了太久之后，陈楠忽然问了声：“大哥要去的地方应该不是天台的方向吧。”
关河侧了侧身，放缓语气点头道：“先前没有带伞，这会趁着雪还没下大，先去车里拿一下。”说罢又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刚才就应该让你站在原地等我的，这会冒着寒风加雪，更冷了吧。”
陈楠摇了摇头：“没有的事！我穿得多，一点也不冷呢，而且我很喜欢下雪天不打伞走在外面，感觉特别有意境。”
关河看了陈楠一眼，复又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假装恶狠狠道：“那可不行，会着凉的，你怎么跟关卿一样！”
陈楠有些不好意思，对于刚才一瞬间亲昵的行为红了红脸，又故作平静的吐了吐舌头：“知道了，大哥。”
关河点点头继续不动声色的走着，陈楠这才默不作声，低下脑袋小心翼翼的紧跟着那人。
等走到离车不远的地方时，关河让陈楠站在雪花飘落不到的大树底下稍等一会，自己便径直走了过去。
陈楠在冰冷的空气里瑟缩起身体，虽说下雪的时候不至于有冰雪融化后那么寒冷，可拂面而过的凉风依旧有些刺骨。
于是她便半蹲下腰身，双手交叉环抱住自己，想着这样更能保存温度，然后果然就暖和了许多。陈楠又从手套中伸出手指摩梭着地面上的轻薄雪片，那种冰凉的触感让她不禁心生雀跃。
这时候忽然头顶的雪花不再飘落了，陈楠懊恼的转过头来，却看见关河撑了把纯黑色的伞站立在她身后，那种感觉像极了深夜的鬼魅，散发出一股不明由来的诱惑气息。
陈楠眯了眯眼，觉得从树缝透过来的光线有些晃眼，复又挂起笑容来，道：“大哥这是扮着电影里的吸血鬼呢。”说罢便拍了拍屁股站起身来。
关河轻挑了眉毛：“可真有我这么好看的吸血鬼么？”
陈楠咽了口气，撇嘴道：”大哥怎么也这么自恋！说这种话也不会脸红！”
那会她心里又暗自嘀咕着：“虽说好看是与世不争的事实，但是好歹也该谦虚一下吧，不能因为长得好就这么理直气壮的夸自己啊！”当然，这也只是她自己对自己说的话。
“有时候自信还是有些必要的。”那人又一脸无辜的耸了耸肩。
“真是人畜无害啊，越说越不要脸了。”陈楠心里暗骂，话至喉咙处却又反过来笑眯眯道：“大哥可真是不谦虚呢，呵呵呵。”虚伪！
去天台的路上经过几棵梅树，陈楠远远便嗅到一阵腊梅香气扑面而来，并透着一股惊人的惬意。她便让关河打开手电筒照着自己，然后去摘了几支花朵稀薄的，拿在手里。
陈楠看见高处长着几束浓郁的梅花，可她垫了垫脚后跟却还是够不着，关河见此便走了过来。
他饶有兴趣的问陈楠：“摘这些做什么？”
“放在教室里熏熏，你都不知道，到了冬天，班级里的门窗一直都紧闭着，里面什么味道都有，呼，想想都头晕脑胀。”说完陈楠还不忘附上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听罢不等陈楠叫唤，关河便伸了手将高处那几支也摘了下来放在陈楠手里笑道：“那你可得多摘些好好熏熏！省得到时候晕了脑袋考不好试。”
“大哥开什么玩笑呢，我成绩可名列前茅了！”陈楠鼓起嘴来。
“哦？那上次谁没考好哭鼻子了？”那人似笑非笑道。
陈楠瞬间气结：“关卿是不是什么事都跟你说啊？！”
“也不是所有，就挑着说吧。”某人得意。
陈楠：o__o"…
正说着，关河又摘了两支味道奇香的腊梅放在陈楠怀里。
陈楠吸了两口，觉得神清气爽，便不再吭声，又恢复起笑眯眯的面容来，眨了眨眼睛看着关河，短暂思索了一会才拉起对方的袖口道：“大哥，赶紧走吧，再不去看雪就要上课啦！”
那时候借了某股外来的拉力，连风雪都有了韧性般，坠落得更加凶猛起来，他们一路小跑着，然后男子紧握着伞臂的手都涨起了青红的脉络。
关河满眼复杂的看着面前不停晃动的纤瘦身影，幽幽呼出一口气来，却又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
走上六楼的时候，陈楠一直跟在关河身后，她有些质疑道：“大哥，你真能从那个小窗口钻过去吗？”
关河顿了顿脚步转过头来问：“哪个小窗口？”
“就是顶楼那个发电屋啊，应该算是发电屋吧，难道你以前不知道嘛？！”陈楠有些捉摸不透。
对方思索了一会，复又摇了摇头很是正经的回复道：“也许走过，但是记不清了。”
“不可能！关卿说，通向天台的就只有那条路！”陈楠很笃信的说着，即使底气不足。
关河像是憋了笑般，张开口很是随意的说：“看来，今天我是得跟你暴露一下新的安全路线了，你跟关卿可真有能耐，敢从那里上去。”
“唔，难道大哥以前真不是从那里上去的吗？那你还说告诉关卿学校的天台了，根本就没有嘛！”陈楠语气里有些幽怨，一想到以前每次冒着风险爬上天梯的模样，她就觉得那姿势肯定怂死了。
“她也没问过我从哪上去啊，我以为你们女孩子家不至于找那个地方爬过去的。”说完那人还故意摸了摸鼻子。
陈楠：“o__o”…”
那会陈楠心里连最初的那么一丢丢成就感都霎时间灰飞烟灭了，只能屁颠屁颠的跟着关河走对方所谓的“正道。”
那日，关河驾轻就熟般找到某个陈楠平日里从来没去过的偏僻角落，走进一间漆黑的屋子里，因为没有灯，他们便只能打开手电筒照射。
屋子直通一道生了锈的破败铁门，关河拧了扳手，发现没有反应，陈楠便往里靠了靠，窃笑道：“我就觉得怎么可能好端端的一道门摆在这不锁呢，看来大哥也有失策的时候啊。”
关河低头看着门把，陈楠直立在旁边，只见他额前碎发缝隙里，深藏着的眼帘反射出细碎零落的光影来。
陈楠忽然就动起了小心思，她便趁着对方入神时，将手机灯光自下而上照射在自己脸部，然后轻轻从身后拍了拍男子的背。
关河不明所以的转过身来，忽然看见一张披头散发且面色惨白的脸顿时吓了一跳，身体随之不受控制的贴在门框上，不禁受吓“哦”了一声。
待听清陈楠作案成功后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的声音时，才一脸无语的抿起嘴角又无可奈何的笑着摇头，长呼一口气道：“陈楠，你想干嘛！”
陈楠蹲在地面上捂着肚子，笑得完全直不起腰来，只能断断续续道：“原来.....大哥也是胆小鬼啊，哈哈。”
关河倾了倾嘴角转过身去，索性直接忽略她，不一会又转过身来，抬了抬眼道：“陈楠，一会你往后面站一点。”
“为什么，不行，不行，后面太黑了，我就蹲在这。”陈楠固执的摇头，方才虽说她吓了人，可自己却想起那日看的恐怖片，脑补了画面后又看了看周围漆黑的夜色，感觉心有不安。
“那你待会可别后悔。”关河提醒道，可话里却带着些挑衅的味道。
“切~大哥是个工作了的人呢，可别想耍什么手段来报复我，以大欺小！”
对方摊了摊手：“绝不可能。”
“那我干嘛要到后面去呢，我不去！”陈楠倔强的别过脸去。
“那好吧。”说完某人便坏笑着转过身去，正当陈楠琢磨着对方的表情时，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门咯吱一声被踹了开来。
“咳咳咳，大哥你有没有搞错啊！！！都不告诉我一声！！！”陈楠不停的咳嗽着，因为气流挤压的原因，一大团灰雾直接吹到了她的脸上，呛得她连打喷嚏。
倒是关河一脸无辜的站在一旁，笑眯眯道：“我让你站远点的啊，你非不肯。”
陈楠：o__o”…还有理了？！你当时说清楚了吗？！
没等陈楠闷头生气的时候，便看见一只手朝她伸了过来，借着微弱的光线，只见那人微抿着唇角，银白色的雪光自他背后照射而来使得整个人都如沐清辉。
关河俊朗的眼眸里带了一股难以言明的淡淡暖意，他说：“就开个玩笑，别生气了，走，我们去天台看雪去。”
陈楠心里忽然咯膯一声，像是坠入了无底洞般，这张脸......这张一直觉得熟悉而又莫名倍感亲切的脸......似乎记忆里终于浮现出了有关于此的零星碎片。
许久陈楠才缓和了唇齿间的颤音，放平语气询问道：“大哥，你以前交没交过一位女朋友叫卢心羽，去没去过一个地方叫齐宁？”
关河神色波动，面容有些僵硬，稍稍皱起眉头来：“你怎么知道？关卿说的？”
陈楠耷拉下脑袋，不知用了什么语气，再度抬头，眼眸里似是晕染了一层薄雾般，轻叹着：“看来真是这样了，那我在九年前应该就见过大哥。”